忙回了個禮，告訴灼灼：“當然要去，不過，他找我有什么事？”

灼灼搖了搖頭，譚知風跟在她身后走到王朝他們桌前，微微行了個禮，道：“諸位有何吩咐？”

此時那幾名太學生陸續(xù)走了，屋里只剩下他們幾人。那文士抬手對譚知風一讓，道：“掌柜的，坐下來說幾句話吧。”

譚知風點點頭，搬了個凳子來坐在桌旁，對方先是指著那鳧茈做的涼糕問他道：“掌柜的，你知道這是何物么？”

譚知風微微笑道：“是鳧茈啊，您也知道嗎？這是災荒年間，老百姓常常拿來充饑的東西。如今太平盛世，我也沒料到能在京城買到如此新鮮的鳧茈，我好久都沒有做過這鳧茈糕了，不知您嘗起來覺得味道如何？”

那文人聽了這話，更加認真的打量起譚知風來，之后，他拿起那鳧茈糕，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如今是太平盛世？可我先前在家鄉(xiāng)的時候，也曾見過那些可憐的百姓遇上荒年，不得已四處挖鳧茈果腹。我家中還算富足，祖父和父親常常開倉救濟他們，但一村之隔、一水之隔，那些救不到的人……聽說有許多就橫死路邊了?！?/br>
旁邊那年輕些的文士也捋著長髯嘆息道：“天災人禍，最苦的往往就是百姓，前朝有人作詩說道：’一金易蘆卜，一縑換鳧茈……斑白死路傍，枕土皆離離。‘這講的是，當時淮右蝗災后民間的慘狀。這幾年北方收成原本就不算好，此乃天災，再加上西夏、契丹不體恤百姓，兵戈擾攘，西北又沒有鳧茈這樣的充饑之物，真不知百姓們?nèi)绾文馨镜眠^來?。　?/br>
譚知風聽他們二人談吐不俗，憂心國計民生，不禁又對他們多了幾分敬重，這時，先開口的那人又指著那烘糕問譚知風道：“這是我家鄉(xiāng)的糕點，莫非你也去過江南廬州？怎么做的如此地道可口？”

譚知風聞言心中一凜，忙抬頭答道：“小人不曾去過廬州，不過是先前曾聽人說起過這烘糕的做法，近日來因為太學開館館試，來往的客人很多，酒館里沒有備辦太多糧食，只剩了些糯米，便想做來試試，想不到能得到大人您的贊賞，我……”

譚知風還沒說完，對方便笑了起來：“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份了？”

第102章火和雨

譚知風慌忙站起身來，躬身要拜，那人卻抬手拉住了他，他面帶笑容，對譚知風說道：“展昭時時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和令兄都是當今世上少見的令他佩服的人。我也知道，先前那兩件案子之所以能將真兇抓獲，而未傷及多少百姓，其中有你們不少的功勞。但我沒想到的是，自打白護衛(wèi)回到開封，他竟然對你也贊不絕口，這讓我心中實在好奇，到底是何等人物，能讓得到他二人如此高的評價？”

譚知風心里不停打鼓，恭敬的低著頭聽對方繼續(xù)說著：“……后來因為桑似君的案子，展昭和令兄定下計策，暫時委屈令兄在開封府關押幾日，當時我去獄里見他，他果真是器宇軒昂，一表人才，我當時就想，此人絕不是庸俗之輩。后來案子破了，我一直想請你二人前往開封府再見上一見，展昭卻勸我說，你們做這些事情都是為了百姓和心中的正道，絕不是沽名釣譽的人，也不希望因為這些事而受到打擾，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有些道理，因此我心中雖然有些遺憾，但也只能暫時作罷了。想不到，如今竟有人妄圖趁著邊關戰(zhàn)局未穩(wěn)，借著太學開館廣招天下士子之機挑起事端，他們竟敢用數(shù)千名國之棟梁的性命做賭注，作為籌碼來威脅我大宋的安危！因此，這次我必須親自前來太學，確保士子們都安然無恙，否則我豈不是愧對皇恩，愧對所有的開封百姓？！方才，我出府之時，忽然想，此次若能將那些人抓獲，又是你和徐玕的功勞最大，我何不趁此機會，來麥秸巷向你道一聲謝呢？”

譚知風聽了這番話，一時頭腦有些發(fā)懵，他實在沒想到，太學和麥秸巷只有一街之隔，這位大人物竟然會冒著風險親臨此地，他抬起頭來，見對方肅然端坐，面容鎮(zhèn)定而沉靜，目光中沒有一絲懼意，他頓時心生敬意，又拜了拜，答道：“大人，展大哥說得對，我……和徐玕，我們兩人只不過是兩名普通的百姓，但我們正如所有百姓一樣，都希望天下太平，我們能自食其力，安居樂業(yè)……’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但……但徐玕曾對我說，歷朝歷代，太平歲月能有十年，二十年，就已經(jīng)很難得了。剩下的年月，老百姓的日子大部分都不怎么好過?！?/br>
對面幾人聽罷，面色都顯得更凝重了，王朝馬漢先前都是山中的草寇，見識過不少民間疾苦，聞言不約而同嘆了口氣。譚知風頓了頓，接著道：“徐玕問我怕不怕打仗，我說我不怕，但我怕無辜的百姓因此送命，其實，從去年年末到現(xiàn)在，就在開封城中，就有人因這各種爭端而慘死了不是么？或許，在他們眼里，一兩條人命算不了什么，但、但因為我聽過、見過這些活生生的人，我、我能感受到他們曾經(jīng)有過的喜怒哀樂，我……我不覺得任何一個人的生命都是應該如此被犧牲的?！?/br>
“所以，”譚知風說道：“所以我和徐玕并不后悔卷入這些紛爭，我們還會繼續(xù)、繼續(xù)做我們能做的，雖然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并不算多?！瘧c父不死，魯難未已‘，大人，站在他們背后的，或許不僅僅是一個人，又或許他們比我們想象的更強大，更難對付，但大人，您不要謝我，我們做這些不是為了您，也不是為了朝廷，我們只是為了和我們一樣渺小的蕓蕓眾生，我只是希望……希望他們，在余生中都常常有像您和我這樣坐下來和朋友、家人一起安安靜靜吃點可口的家鄉(xiāng)點心的機會?！?/br>
那名文士看向譚知風的目光驟然變了，從一開始的溫和、平靜變得有些訝異，漸漸的，他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贊許，甚至是敬重。他緩緩站起身來對著譚知風一拜，道：“受教了?！?/br>
這時，房門輕輕一響，進來的，是一名身穿短衣長褲，商販打扮的男子，他朝譚知風對面的人一拜，湊上前去對他耳語了幾句。那人神色微微一變，他點頭道：“知道了，你們繼續(xù)守著，他們一旦動手，便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記住，千萬不要傷害徐玕。”說罷，他又對身后幾人把手一揮，道：“走吧?！?/br>
這回輪到譚知風驚訝了，他開口問道：“大人，您……這是要到哪兒去？”

說話間，只聽后院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有人喊道：“走水了！太學學宮里走水啦！”各種混亂的聲音穿過了并不寬敞的街巷，譚知風雖然一直在等待這這一刻，但此時還是忍不住有些慌了手腳，他穿過后廚往對面看去，只見太學附近的天空中已經(jīng)冒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