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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飽了?!?/br>照顧許默的阿姨取來紙巾,許默低聲道謝,接過后擦干凈嘴,斜撐側頰開始新一輪發(fā)呆。肖遠看向肖崇山,肖崇山看著肖遠,父子倆沒轍。肖崇山輕咳,喚回許默注意:“你的腿痊愈可能性很大,不如請護理師做復健訓練,許默,你覺得行嗎?”“嗯?”許默恍神:“復???”他回頭望向肖遠,扯了下嘴角:“不了,謝謝舅舅?!?/br>“為什么不做?”肖崇山問他。許默張了張嘴,似乎找不到理由、或者說借口,也無心解釋這么多,搖搖腦袋,接著手撐側頰茫然出神。自打許默回肖家來,寡言少語,多半時間在發(fā)呆,要么就是玩手機,只有學插花時才表現(xiàn)出幾分興致。肖崇山只當他對肖家不習慣,從沒強迫許默開口說話,偶爾問他兩句,許默也都乖乖地回答了。許默并不過問肖家和他的血緣關系,也無心知曉生母幾何,換做別的人,或許問個喋喋不休,他卻對生母沒什么好奇心,平靜得超乎尋常。這回許默再次搖頭,不說話不解釋。肖崇山拿他沒轍,便也不再過問。肖遠眼珠一轉,起身咚咚咚跑出去,不知在搗鼓些什么,十多分鐘后急匆匆回來,許默和肖崇山還在餐桌上坐著,許默發(fā)呆,肖崇山戴上眼鏡低頭瀏覽文件。“許默,外邊在放煙花,瞅瞅去?”肖崇山和許默同時抬頭,肖遠指了指門外,有人在放煙花,不近不遠的地方。“看看吧?!毙こ缟匠谅暤馈?/br>許默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肖遠便自作主張,上前推他的輪椅,阿姨連忙取來羽絨服套許默身上,肖遠推他到肖家大門前。大門口是一條車馬不多的小路,往西走要下斜坡,有人在斜坡下的空地上放煙花,五顏六色,在黑沉沉的天際上此起彼伏地炸開,美輪美奐。許默仰頭望去,靜靜地看著。“好看嗎?”肖遠問他。“嗯?!痹S默點頭。遠處角落陰影中,佇立著一個高大身影,兩只手揣進大衣兜,就那樣靜默無聲地凝視許默,他兜里還揣著肖遠塞給他的煙花棒,另一手握住打火機,喉嚨發(fā)干。肖遠俯身和許默說話,煙花聲嘈雜,肖遠一時沒聽清許默說了什么,便將耳朵湊近,只聽許默淡淡道:“城里不準放煙花,這人要挨罰款了。”肖遠:“………”肖遠摸摸鼻尖,干笑兩聲,心里著急,沈凌風怎么還不出現(xiàn)。許默說完那句罰款,便不再開口,安安靜靜地看煙花,仿佛二十多年的歲月,不長,也許很短,就像轉瞬即逝的煙花,無憂無慮地盛放,在一片狼藉中凋零。明明想活下去,想做插花師,想好了很多未來,卻永遠無法逃過楚婉君臨死前那一幕,血色斑駁,楚婉君的鮮血灑在他身上,許默一閉眼,似乎還能觸覺那份guntang。碎玻璃扎進她身體中,她整個人似乎被突然其來的沖撞壓扁,擠壓出內臟,血rou糊住他。橡膠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刺鼻的臭味與血腥味一齊涌入鼻息,大腦深處永遠忘不了那天的氣味。這種經年累月的愧疚與痛楚,無人能言,唯余日漸蕭條的沉默。也真應了楚婉君給他取的名字,默,意即沉默。許默按住雙腿的手驀然收緊,眼睛直直盯住天邊源源不斷綻開的煙花,剎那,腦海中浮現(xiàn)許多,猶如走馬觀花,許云澤、楚婉君、蔣銘軒…沈凌風,都是過去了。都會過去的,許默心想。不屬于他的東西,強求不來,他不再強求,也希望…楚婉君能放過他。許默呼口氣,在寒冷夜里迅速化為白霧,他眨巴眼睛,煙花倒映在眼底,炫目不已。高大身形終于自陰影中浮現(xiàn),手里捏著一支煙花棒,小碎花噼里啪啦地散開,金光熠熠,他走到許默身邊,肖遠后退兩步,斜倚門墻,抱臂看著他們。許默回頭,對方戴著黑色口罩和一頂黑色帽子,幾乎遮住整張臉,他在許默面前蹲下身,把燃放正盛的煙花棒遞進他手里。許默微怔,下意識握住,在寒涼空中揮了揮,咧了下嘴角。那人起身,立在許默身旁,不言不語,沉默得猶如石像。只是當許默手里的煙花棒燃盡,他又重新點一支,遞給他。煙火燃至尾聲,對面哄小孩睡覺的鄰居終于忍無可忍,正打算報警的當口,煙花撤去。肖遠將許默推回屋里,沈凌風立在門口,安靜地目送。這一晚,許默睡得安寧,沒有做噩夢。沈凌風卻徹夜難眠,蔣銘軒說的那些話,連他都聽不下去,從前不惜一切代價救蔣銘軒的許默,又該作何想?許默心里難過,外表卻是看不出來的。甚至在許默最難過的時候,他還能表現(xiàn)得像個神經病,故意使沈凌風討厭他。沈凌風擔心許默,擔心得睡不著覺,即使今晚見到他,那份擔心沒有減輕反而愈重,許默心情真如表面那樣平靜?他的腿到底怎么辦才好?為什么以前許默在身邊的時候,沒有對他好一點,為什么不去問許默,他內心究竟怎么想,而是氣急上頭地妄斷許默為人。為什么許默難過、傷心、決定離開的時候,他一無所知?沈凌風掀開被子,披上大衣,立在窗前眺望肖家方向,原本不吸煙的沈醫(yī)生,無論工作壓力多大都不會借助尼古丁放松,此刻卻點著一根煙,期冀能稍許安撫繃緊的神經。煙一根接一根抽,沈凌風紅著眼熬到天亮。他決定去找肖崇山。肖崇山起了大早,照常去公司,在門口就被沈凌風攔住。沈凌風還沒來得及開口,肖崇山便嘆口氣:“進來說吧?!?/br>兩人去了會議室。“許默的情況,你比我們清楚?!毙こ缟介_門見山:“他現(xiàn)在這樣,我很擔心?!?/br>沈凌風點頭:“他的腿,需要盡快做康復訓練,你們請按摩師了嗎?”“沒有?!毙こ缟綋u頭:“許默不愿意,他不接受。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但那雙腿,我看他不想要了。”肖崇山話說得重,卻也是事實。許默分明自暴自棄,他們卻不知道許默為什么破罐子破摔。沈凌風低下頭,想了一會兒,低聲開口:“也許是因為…許夫人,許默的養(yǎng)母。”“我聽楚伯父說過,許默開車,出了事故,楚婉君不幸逝世?!?/br>“許默大概把這件事怪在自己身上?!鄙蛄栾L嘆氣:“他那樣的人,死腦筋,脾氣又倔,凡事不會拐彎想,非得鉆進死胡同里,自己折磨自己?!?/br>偏也是這樣的人,最認真,最執(zhí)著,也最長情。因為他認定了,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