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一個U盤，“都在這里，如果報告給審稿編輯，我不信你能發(fā)表?！?/br>
“你說我就信？你存了備份怎么辦？”周啟說。

“我不是你，”趙熙曜把U盤收回口袋，“你可以試試看?！?/br>
周啟咽了一口唾沫，又道，“現(xiàn)在刪了照片也沒用，貼吧和匿名區(qū)已經(jīng)都知道是你了?！?/br>
“我知道。”趙熙曜說。

“那你為什么還要刪照片？”周啟問。

“因為我不想男朋友也像我一樣，”趙熙曜沉聲說，“他的事業(yè)在上升期，他不能像我一樣被潑臟水?！?/br>
周啟盯著趙熙曜看了一會，好像在看什么怪物一樣，看完了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在公共廳來回踱步。終于想通了什么一樣，大笑起來。

趙熙曜無所謂地看著他。

周啟笑夠了，雙手插兜背靠在墻上說，“行啊，成交。”

……………………

……………………

趙熙曜回到自己宿舍后，反手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靠著門，輕輕嘆了口氣。

交出U盤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崩塌這件事很容易。穩(wěn)扎穩(wěn)打三年的名聲被一張照片一夜之間毀盡，一年多不辭辛勞做出的科研成果轉(zhuǎn)手就可以冠以他人的姓名，平生第一次心動而談的戀愛也僅僅止步于“舒服”二字。

好像什么都是一場空。

里邊的床板咯吱咯吱動了動，室友許哥從被窩里探出頭，“熙曜回來啦?！?/br>
“嗯?！壁w熙曜邊回應(yīng)著邊放下書包。

“有個事兒想跟你商量來著，”許哥猶猶豫豫地，“你真的是同性戀啊？”

趙熙曜整理書本的手頓了頓，回答道，“嗯，我是?！?/br>
“哦，是這樣，許哥我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不能說多支持你們，但也能理解?！笔矣颜f，“但是現(xiàn)在宿舍四個床位，倆是空的，就你我住，我覺得……我覺得有點不自在。”

“你也不方便吧，我今兒晚上去宿管那兒查了一下，你是不是帶你對象回過咱宿舍?。俊笔矣牙^續(xù)說。

“我想的話，不然我去跟導(dǎo)員打個申請，我換個宿舍吧?！痹S哥終于說完了。

有人說過，命運是一場設(shè)計的不可言喻的游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里，用空白紙牌，以一切為賭注，玩一種繁瑣復(fù)雜的紙牌游戲。莊家不但沒有告訴你規(guī)則，臉上還總掛著微笑。

你也永遠沒法知道多米諾骨牌下一張推倒的是誰。

于是趙熙曜平靜地說，“好?！?/br>
第二十七章立待月

趙熙曜接著說，“你不用搬，許哥?！?/br>
“你讓我喘口氣，讓我想想辦法。”

學(xué)期快結(jié)束了，熱水?dāng)嗟囊苍?。趙熙曜把水龍頭擰到最熱的開關(guān)再掀起時，撲面而來碎冰一樣的水流從頭澆下，卷席著身體每一寸散發(fā)熱度的皮膚。

想躲的，但躲不掉，索性就不躲了吧。

趙熙曜慢慢抹去臉上的水珠，徒然地用后背承接冰冷的水流。他仰頭看著頭頂那個壞了能有兩個月的大燈泡，只要換一根鎢絲，趙熙曜想，就能讓這盞燈重新亮起來。

一塊沙袋，也能堵住洪水來臨前的崩潰堤xue。

淋浴間的燈壞了兩個月，他和許哥都心照不宣地等著對方去換，寧愿每到晚上便如同睜眼瞎一樣地挨過沖洗的二十分鐘。

但是錢玓不行，趙熙曜抬手關(guān)掉冷水，沉默地穿好衣服。他和許哥互不搭理的根源，或許是不合?？扇绻娴挠惺裁茨軗踝湎蝈X玓的，掀天洪水般的討論與羞辱，他愿意去做那塊無知覺的沙袋。

下學(xué)期的第一天，趙熙曜正式向?qū)T遞交了校外住宿的申請。

導(dǎo)員也在他的學(xué)生會主席辭職申請表上，蓋下了紅章。

搬出宿舍那天下午，許哥出去打籃球了，宿舍里只剩趙熙曜一人收拾著零碎東西，他不打算回家住，李海芳的教師宿舍離這兒太遠，每天來不及趕來上課，做實驗做的晚了也來不及回去。

他寒假在租房軟件上找到一個研三的本校學(xué)長，這半年學(xué)長要出去工作，校內(nèi)公寓空著也是空著，就先租了他一個房間。

趙熙曜收拾出一紙箱子零碎的垃圾，正準(zhǔn)備出門丟掉，開門的時候忙不迭地撞上了正欲敲門的錢玓助理。

助理穿的一絲不茍，看到趙熙曜突然開門，慌亂了一兩秒鐘，又迅速恢復(fù)儀態(tài)，“趙同學(xué)你好，我是來幫你搬家的。”

“搬去哪？”趙熙曜看也不看助理，兀自把門打開了一些，把手里的箱子利落地扔在靠門邊兒的走道處。

“搬去錢總的房子?！?/br>
“我不去?！迸榈匾宦曣P(guān)上門。

關(guān)上門以后，助理還在外面鍥而不舍地敲著門。趙熙曜在門里邊聽著他敲邊打包書本。尼龍繩纏緊書本的邊角，再在封面交疊，勒的手指血色盡失也不覺痛，再沉默地打上死結(jié)，壘到一邊。

助理敲了能有十多分鐘，終于在趙熙曜累的趴在雜物堆里睡著前，停止了聲音。

?

短暫促狹的夢境里，趙熙曜夢到了一輪熟悉的月亮。同樣空蕩蕩的被照的微微發(fā)藍的天臺，顏色并不溫柔的巨大月亮高懸在那里。趙熙曜明確地感覺了恐懼，轉(zhuǎn)身就跑，拼命奔跑了很久卻在樓梯口那里停下，像是被硬生生地拽住腳踝。

他回頭偷看那輪月亮，因為那輪月亮令人恐懼又令人著迷。

趙熙曜是被開門聲驚醒的。

睜眼時，助理拿著宿管處的鑰匙，表情無辜地垂手站在一堆箱子前面。

“趙同學(xué)，這些箱子都是要搬走的嗎？”助理問。

窗外天氣變了，風(fēng)大股大股地吹起窗簾，橫沖直撞地灌進狹小的宿舍，徑直掀翻了趙熙曜腳邊一個半滿的垃圾桶，輕而易舉地。

趙熙曜抬起短睡時壓的酸麻的手臂，他顧不得問錢玓怎么知道的他要搬出宿舍，也顧不得問助理哪里來的鑰匙，這些突然的降臨的問題就像眼前不期而至的壞天氣，不能預(yù)見，也無法避免。

所以趙熙曜扶起了垃圾桶，同時面無表情地對助理說，這些箱子都是我，辛苦你了，我要出去一趟。

他去原先講定的公寓跟學(xué)長道歉，撤回了租住協(xié)議?；厮奚岬穆飞?，毫無征兆地落起大雨。他沒帶傘，跑到宿舍樓下的時候，羽絨服帽檐都止不住地往下滴水，助理站在樓下的等候處沖他招手。

再回到宿舍時，自己的床位和書柜已經(jīng)干凈空蕩地像開學(xué)報道的那一天。

他端起被推到另一張桌子上的小盆仙人掌下樓。好脾氣的助理遞給他一把藍色格子傘，是他以前落在錢玓家的那一把。宿舍樓底下沒有停車，自己剛剛那一堆零碎書本和紙箱也不知所蹤。

助理說，“錢總在校門口等你?！?/br>
助理還說過去的兩個月錢玓過的很辛苦，為新公司上市的事忙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