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熙曜從滿心歡喜等到面色晦暗，一個人收拾掉了桌上熱了一遍又一遍的飯菜，把鮮紅的莓果蛋糕重新放進包裝盒里。

取蛋糕的時候，店員提醒他，這樣的鮮果蛋糕賞味期很短，最好在24小時內食用完。

趙熙曜把蛋糕放進冰箱時想，明天上午十點之前，錢玓回來的話，就還能吃到賞味期限內的蛋糕。

趙熙曜等到十點半就不再等了，他把金墜子放進了床頭柜，打算給錢玓發(fā)完第三十條沒有回音的消息后，就關機睡覺。

信息發(fā)到一半，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響。步履聲拖沓且沉重，是熟悉的錢玓喝到爛醉時的腳步聲。

錢玓徑直推開了臥室門，往床上一癱，滿屋子的沖天酒氣。

趙熙曜坐起來，用手推他，“今天去哪兒了？”

錢玓不回答，聽見趙熙曜聲音了，哼哼唧唧地，埋頭往他懷里鉆。

趙熙曜直接把人拖去了浴室。

花灑打開，調到不燙的溫度，正對著爛醉之人的臉沖。

“你今天去哪里了？”

“喝…喝酒了?！卞X玓被水澆的很不舒服，直往后躲，衣服都沒脫，渾身濕透坐在浴缸里。

“為什么不接電話？發(fā)信息也不回？你跟誰在一起喝酒？”

“沒跟…別人…我自己喝?！?/br>
趙熙曜一氣甩了手中的花灑，“你要喝酒，回來我陪你喝！自己一個人過生日喝悶酒算什么。”

“生日…有什么好過的??？我不愛過生日。”水停了，錢玓把臉擱在浴缸旁邊，仰著頭沖趙熙曜笑。兩頰都是不正常的紅暈。

趙熙曜斂了斂自己的怒氣，耐心地，一顆顆解開他的襯衫扣子。

“為什么不喜歡過生日？”

隔了很長時間錢玓才回答，頭埋進臂彎里。

“因為十幾年前的今天，我媽出車禍死了。”

趙熙曜頓了頓，繼續(xù)耐心地把他余下的衣物褪去，聲音一下子變的小心翼翼起來，“你今天是因為傷心才一個人喝悶酒的嗎？”

“我今天不傷心?！?/br>
“我媽又不是因我而死，況且她到臨終前最后一刻，估計都在恨我，”錢玓聲音越來越輕，“她一點不愛我。”

趙熙曜沉默地聽。

水流的持續(xù)刺激讓錢玓清醒了些，他靠在浴缸墻壁上，盯著淋浴間某個凹陷的細密排水孔，好像從打著漩沫消失的水流里，能找到平靜敘述痛楚的辦法。

“她在我生日那天收到消息，要去捉jian。離目的地只剩一個紅綠燈的時候，死在了剎車失靈的貨車輪下?！?/br>
“她不愛我，”錢玓抬手遮住眼睛，“她陪我過生日，從來只是因為錢宏江會在我過生日那天打電話給我?！?/br>
“她要拉著我一起去，我貪吃蛋糕不肯，再見她時居然就是陰陽相隔?！?/br>
“她從始至終只想拉回錢宏江的心，她如果肯陪我吃完那塊蛋糕，興許就不會死?！?/br>
“我知道今天要有很多人跟我說生日快樂，但我知道這一天的存在不是為了提醒我快樂，所以我躲起來?！?/br>
“這一天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提醒我，提醒我曾經只是一段破碎關系的紐帶，還是失敗又可笑的那種。每一聲關于今天的祝福，都能讓我想到我媽死后都不曾閉上的眼睛?！?/br>
錢玓說起這些的時候聲音很輕，很容易讓人產生他是在輕描淡寫的錯覺，但趙熙曜離得足夠近，他能聽出來錢玓細微的聲音底下，極力克制到聲音都顫抖的崩潰和痛楚。

給一個喝的很醉的人洗澡不是件容易事，趙熙曜幫錢玓簡單沖去身上的酒臭之后扶他去床上，錢玓一沾到枕頭很快就睡了。

趙熙曜就著小夜燈的亮光看了一會錢玓的臉。然后拉開床頭柜，把小巧的金墜子取出來，仔細戴到錢玓脖子上。

枕在錢玓脖子下的胳膊收緊，趙熙曜輕輕地在錢玓額頭親了一下。

“你要快樂?！?/br>
.

正準備關掉小燈的時候，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

是一條來自湯教授的信息。

“熙曜，明天有時間記得來一趟我辦公室。德國的交換訪問項目要開始了，如果你還向往同弗斯坦教授的交流，不要錯過這個機會?！?/br>
第三十章居待月

“本來以為你有意愿去美國讀研的?！?/br>
湯教授目光專注于眼前的屏幕，“但是你課題還沒做完，申請起來就不如周啟他們有競爭力?！?/br>
趙熙曜垂手站在桌前，看著桌上一小盆綠植，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湯教授的語氣很溫和，他一貫對學生只在科研方面嚴格，是一眾教授里少有的，不急功近利，潛心做研究，且風度頗佳的工科教授?！澳贻p人的眼光還是盡量要往前看。”

短暫的瞬間，趙熙曜想到了大一開學不久，學校某次名人論壇請來了弗斯坦教授做演講。

他忙學生會的事情耽誤了，趕到禮堂的時候只能坐在后門處的臺階上。舉手提問的環(huán)節(jié)，他被前面森然舉起的手臂遮擋，沒能跟偶像說上一句話。

于是守在禮堂后臺的出口，坐在一叢槲寄生旁邊，等著教授出門。

等他真的見到了白發(fā)蒼蒼的小胡子教授，卻激動地不知要說什么好了，只覺得心潮澎湃，血液沸騰。

他胡亂地翻本子問問題，但是一眼掃過去，之前覺得高深的不得了的問題，現在笑吟吟的教授面前卻覺得看哪個都弱智。

他記不得當時問了些什么，只記得舌頭打結，教授邊走邊拍他的背大笑說，takeyourtime。

三年來他一直期待著能再次和弗斯坦教授相遇交流，連參加實驗室面試的時候，都情不自禁地表露向往之情。

很巧的是湯教授和弗斯坦教授是舊識，算是師出同門。

所以大四之前最后一年的交換訪問機會，趙熙曜第一反應是，抓入手中。

“人生要么就是充滿各種未知，要么就是什么都沒有。”

趙熙曜領了幾張表格，走出實驗樓的時候還在回想著湯教授的話。

迎面撞上了春風得意的周啟。

“喲，難得見到前主席，最近忙什么課題呢？”周啟瞥了眼趙熙曜手中的表格，“忙交換生啊?！?/br>
趙熙曜收了表格就要走。

周啟的話像一顆釘子釘住了他的腳步。

“感謝你那篇論文，影響因子相當漂亮，”周啟朝著趙熙曜的背影吹了聲口哨，“我要拿它去申美帝的學校了?！?/br>
倒春寒的春三月，路邊梧桐腳下還藏著點積雪。趙熙曜站在中央大道，逆著寒風回望身后實驗樓的打卡閘機處的雕像。

在三年前的夏天選專業(yè)的時候，趙熙曜曾經踩著樓前草坪邊兒的馬路牙子，興致勃勃地給自己規(guī)劃人生。

選機械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