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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妄的心情變得異常低落。他問,可他不愿意說。到最后,也就是兩個月前,沈河使出撒手锏,很難過地看著他——縱使有幾分虛假做戲,可絕大部分都是真情流露。沈河問他:“你?最近很不好,我看得很傷心?!?/br>“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我一塊說的嗎?”“我們認識不止十年了,數(shù)一數(shù)都快二十年,”秘書先生很認真,說著說著,做戲就變成真?實袒露,他覺得看他傷心難過,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陷入迷茫傷痛中,恨不得用最好的良藥來治愈他,“……你讓我很擔心?!?/br>于是,在沈河的追問下,他才勉強張口,笑了一下,那笑容也很難看,說不出的孤單。“我很喜歡的人離開我了?!?/br>沈河不知道他在說誰,他心想,嚴永妄有什么?是他“很喜歡的人”呢?除了朝倦以外,好像沒有別人了吧?那時候,他腦中只有這個念頭,覺得是朝倦離開了他。因為有此前朝倦的言語,沈河對于他們可能分手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他想安慰,可是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事后找出朝倦的聯(lián)系方式,斟酌很久,敲字,詢問:「朝小姐,你?和我老板,現(xiàn)在還好嗎?」這句話問出口,又后悔,可是沈河太過著急焦心。他希望知道嚴永妄傷心失落的原因,他希望找到了原因,能對癥下藥。如果是分手,他希望他能鼓起勁兒來,不論是試圖復合,還是找另外的人……總之,他迫切需要讓嚴永妄開心起來的法子。朝倦的回復很遲,她回了一個問號。朝倦:「?」在對話框里,這個問號孤孤單單,看不出更多的含義。沈河只好繼續(xù)回,說自己覺得最近老板心情好像不太好……想著會不會是二人吵架了。他語氣里婉轉(zhuǎn)地說,他老板太過直男,有時候做事可能不那么周全,希望朝倦能諒解,感情這種事情是需要好好磨合的,如果真?的吵架了,希望他們能好好談一談。諸如此類,就是這種長輩口吻的話。對話框里,灑灑洋洋都是他的文字,用詞謹慎,態(tài)度小心,沈河盡量不讓人感到不適。事實上,他也做得很好,一直以來,社交技能都是他的強項。他發(fā)完以后,屏息等待著朝倦的回復。然后,朝倦回他一句簡短的:「是,分手了,其他不要多問?!?/br>之后就不再回答。沈河心像是掉進冰窟窿里。他不知道這背后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難怪,難怪。難怪嚴永妄心情這樣不好。……然而事實卻只是,嚴永妄因為朝靈犀的離開而感到傷心。他遭遇了第二次離別,比起第一次好在,朝靈犀留下了只言片語,沒有不告而別。他寫字,說他愛他,問他會不會像是想念嚴蚩、施獻緣一樣想念他。他留下來的那個小雪人,被嚴永妄放在了那套房子里。每個月的水電都沒有停,時不時,他會去那套房子里轉(zhuǎn)一轉(zhuǎn),開開冰箱,看看小雪人,再環(huán)顧一下朝靈犀留下的東西。朝靈犀留在這個世界里的東西不多不少,花個幾十分鐘就能看完。他的那件外套——曾經(jīng)被朝靈犀偷摸摸穿走,放在了衣柜里,好好掛著,旁邊還放了樟腦丸,怕天氣熱了,有蟲子。他網(wǎng)購買來的仙人掌盆栽,生命力還好頑強,半個月來澆水一次,還活得特別青蔥。墻上掛著的山水圖,模板打印出來的,風景倒是很好,不過嚴永妄一眼就知道這是網(wǎng)圖。朝靈犀說他很喜歡這個山水圖。于是他每次去看小雪人的時候,都會特意多看看那個山水圖。……八月,祭拜父母的日子。安城下雨,下得很大。沈河討厭下雨天,因為他覺得下雨天會讓嚴永妄傷心難過。天氣總能影響到人的心情,嚴永妄二十六歲那年,來祭拜父母時,也下過雨,他那時候打著傘,不知道有沒有哭。這回,沈河默契地留給他時間,讓他在墓碑前獨自和父母說了很久的話。他站在很遠的地方,看著那道穿著黑色外套的年輕男人,慢慢彎下腰,擺好一束花。白色的花瓣沾濕了雨水,他的側(cè)臉很英俊,眼睫低垂,喉結(jié)輕輕吞咽了一下,然后他正面背身過去。沈河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待他過去,已經(jīng)是很久之后。嚴永妄盤腿在墓碑前,外套壓在腿下,傘被他撐得有點歪斜,雨水落進來,他的發(fā)頂有點潮濕。這回,沈河驚痛地發(fā)覺,他的眼眶是紅的。“……”沉默到,他都不知道該說什么?。過了一會,沈河小聲說:“你?還好嗎?”他年輕的,從沒見?過他哭過的老板點了點頭,沙啞告訴他:“我很好?!?/br>沈河擔心地看著他離開,離開以前,他還試圖笑一下,可惜沒能讓沈河感到放松。嚴永妄說:“外套借你?坐一坐?!?/br>“一會還給我?!?/br>沈河不敢眨眼,看著他撐著傘回到車旁邊,背影挺拔,但他總覺得他是脆弱的。墓碑很冷,雨水傾撒后,再觸碰都是心驚的涼。沈河慢慢地盤腿坐在嚴永妄的外套上。他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才說:“夫人、先生?!?/br>“小少爺今天哭了?!?/br>他說著,眼眶也慢慢地紅起來,濕潤的,像是藏了晨霧的湖水,他很用力地壓抑聲音,說:“我該怎么樣才能讓他開心起來呢?”他也不知道答案,或者,換種說法……從幾年前,嚴蚩、施獻緣因飛機失事而意外去世起,他的小少爺就很少有過純粹開心的日子。小少爺?shù)娜松路饛膸啄昵霸庥龇炙畮X。此前是快樂、奢侈的人生,父母健在,他擁有坦蕩平安的人生大道;在那之后,是堅忍、冰寒,痛苦,只能和他相依為伴的日子。在前年,他才慢慢有了展顏的時刻。而去年,是他最快樂的時光,沈河常常能見到他微笑——似乎,和朝倦認識的日子重?合了。而今年,一切重?來,他又變?yōu)榱松蚝訕O不愿意看到的樣子。好像只要輕輕一推,就會垮掉,碎成砂礫。……[朝倦與嚴永妄分手]的消息,最開始只是從名媛圈傳著,后來,不知怎的,演變的沸沸揚揚。嚴永妄在今年的工作上,耗費了許多精力。沈河都發(fā)現(xiàn),不知道是寡了的緣故,還是怎的,他的日常生活不再分給其余,而是居多都分給工作。就是,又回到了沈河特別不愿意他成為的狀態(tài)。“工作狂”根本不該是他這個年齡的男人該有的專屬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