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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柏修文開著車,發(fā)現(xiàn)高桐扒著窗戶往外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點開車載音響的音樂,放出高桐最喜歡的歌,問他:“怎么了?”“……沒什么。”高桐喃喃道:“外面看起來好冷啊?!?/br>現(xiàn)下的時間點應(yīng)該是兩人在一起后過的第一個圣誕。那時為了防止高桐亂跑,柏修文很少會放他單獨出去。“北京的冬天一直這樣?!彼麊问治罩较虮P,另一只手將高桐的手握在手里,“桐桐現(xiàn)在冷嗎?你的手好冰?!?/br>高桐搖搖頭。“車上甚至有點熱……”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著車窗哈氣,又寫寫畫畫,柏修文掃了一眼,并沒看得清是什么。路況在進了三環(huán)后更差了,有時甚至幾分鐘都移動不了幾米。柏修文倒沒什么感覺,心中也放心了許多——看來在這段路途中不會出事了。他從車載冰箱里拿出來特備的燕麥牛奶,問高桐要不要喝。高桐搖了搖頭,背對著他斜倚在車靠背上。柏修文又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高桐依舊沒有回復(fù),只是搖頭。“怎么了?”柏修文兩手輕捏他的臉頰讓他轉(zhuǎn)過頭來,卻先是覺得手上一濕,一顆guntang的淚珠直接墜落在他手背上,再抬眼望去,是一張布滿淚痕的臉。這是夢里高桐第一次哭。在北京冬日的傍晚,天是深深淺淺的藍色色塊,路燈忽明忽暗,流光似地地在車內(nèi)閃爍,高桐這樣望著他。“主人,我夢見了一些事?!彼穆曇粝耧h在刮雨器上的雪,輕得仿佛觸碰到就會融化。柏修文面上沒什么表情,握著方向盤的手背卻暴起了青筋。他并沒有問高桐夢見了什么,瞳眸沉沉地盯著高桐:“……夢境并不是現(xiàn)實。”“我夢見一場火——”前面就是紅燈,柏修文踩下了剎車。“桐桐,夢只是夢而已?!?/br>“我們好像分開了……但那場大火燃起來的時候,主人又出現(xiàn)了,”高桐呢喃道:“我被困在里面,主人過來救我……然后,我們?nèi)肌?/br>柏修文目光復(fù)雜地盯著高桐,用拇指擦掉了他的眼淚,盡量語氣溫和地安撫道:“沒事的,今晚好好睡一覺,就全都忘了。那些都……”“但是會發(fā)生的!那是都是真的,”高桐突然睜大眼睛,甚至于音量都提高了,“我清清楚楚記得每一個細節(jié),那天是……”“那個時候怎么辦呢?我們怎么辦呢?我們……”高桐好像陷入瘋魔一般,不斷地重復(fù)著一句話。他眼圈通紅,聲音哽咽,無助地望著柏修文。綠燈已經(jīng)過了三秒,他們?nèi)匀唤┏衷谠亍_@里剛好是多個十字路的交匯處,車流量巨大。然而天色蔭庇,只能看到無數(shù)個車燈在閃爍,前后左右所有車輛一同鳴笛——“你說得不錯?!卑匦尬耐蝗焕渎曊f道:“那一切都發(fā)生了。你夢見的所有,都是未來發(fā)生在我們身上的真相?!?/br>高桐怔住,眼淚仍止不住地向下流。柏修文啟動車子,轉(zhuǎn)頭直視前方,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看不清遠方的路。“聽著,桐桐?!?/br>“我來到這里,是希望你不要再為任何事?lián)鷳n、愧疚或痛苦了。人生中有許多事都無法預(yù)料,但這并非是誰的過失?!?/br>“這也是我來到你的夢境的緣故——”然而就在說出這句話的剎那間,柏修文卻失語一般怔在原地,這些夢境的片段不斷在他腦海中走馬燈般閃回,一幕幕場景水潮漲落一般黯淡、褪色,而終了之時他終于意識到……這不是高桐的夢。這是他自己的夢。高桐現(xiàn)在怎么還可能做夢呢?“叮鈴鈴——”像是為了打破這一凝固的氛圍,高桐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了。高桐如獲大赦一般松出一口氣,忙亂一通地從身上的口袋里找出手機,柏修文看著他,倏然意識到哪里不對——這手機卡根本是之前他單獨給高桐設(shè)立的,旁人根本就不會知道這個號碼,是誰會打來電話?他下意識就伸手奪取,然而高桐卻立馬接通了。霎時間天地轟鳴,火舌拔地而起。灼熱的烈焰霎時間將一切都吞噬,連空氣也仿佛實質(zhì)般波動燃燒起來,也將高桐錯愕的、流著淚的面龐全然消抹掉——柏修文手是抖的。他猛地撲過去,然而一堵無形的墻卻將他與高桐分成兩方天地。頃刻間,那種熟悉的失重感再次席卷而來。而在黑暗覆蓋前的那一秒,柏修文終于看見高桐剛才在車窗上涂畫的是什么——……生日快樂,柏先生。……夢境坍縮了。柏修文緩緩沉出一口氣。他的額頭上浸出了幾滴細汗,但仍沒有睜開眼睛。床頭的電話鈴聲喋喋不休地響,終于他抬手拿起手機,接了那通響個不停的電話。“喂,喂?老柏?今天圣誕節(jié),我和小玟在家做了點東西,來你家看看你,你方便嗎?”“……”柏修文覺得有些頭暈,靜了一刻才道,“好的,沒有問題?!?/br>兩人寒暄了幾句,才結(jié)束了電話。起了床,柏修文先開了個二十分鐘的電話會議,交代了公司與某平臺的意向合作條件,又吩咐了國區(qū)負責(zé)人與某PE聯(lián)系,將一切處理妥當(dāng)后,才去了洗手間。洗漱好后,他一直沒有關(guān)掉水龍頭,目光盯著那流動的、永不停歇的水,看著鏡中的自己。好的,沒有問題。他的人生也是如此。似乎是一路順?biāo)斓降住o波無折的人生??梢院喓唵螁斡谩玫?,沒有問題’概括的乏味人生。這條路已經(jīng)可以望得到盡頭。剛才打來電話的是一位大學(xué)時期的舊友。這位朋友并非家境多富裕的人,但運氣好撞大運,搭上時代快車,灣區(qū)碼農(nóng)搖身一變成科技公司股東,公司成功上市,也實現(xiàn)了人生的財富自由。柏修文想起中,引導(dǎo)者Morpheus問男主Neo是否相信命運。-Doyoubelieveinfate,Neo?-No.-Whynot?-BecauseIdon’tliketheideathatI’mnotintrolofmylife.Neo的回答是:“所謂命運,就是指身不由己,我不喜歡這種概念?!?/br>可人終究能否決定被降臨的命運?自他搬到加州后,許多朋友都紛紛聯(lián)系他。柏修文拒絕了大半,惟余幾個讀書時的好友繼續(xù)聯(lián)系。然而僅是這樣的社交頻率他都難以維持,倒不是因為別的……他只是覺得非常,非常疲倦。水快將洗手池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