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儒生的手很大，也很暖，可以包住自己的手。除了啞巴爹，從來沒有人拉過自己的手。

“好了，你也別傷心了，我?guī)湍惆涯愕念^發(fā)再剪一剪，保證比你以前好看?！闭f著趙儒生拉著小滿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小滿也任由趙儒生拉著。

這是小滿第一次來學(xué)堂，以往每次都是站在外面，像小滿這樣的下等人是沒有資格進(jìn)學(xué)堂的。

趙儒生把小滿帶到自己住的地方，找了一個已經(jīng)破洞的長布，讓小滿坐在凳子上，長布圍在小滿脖子，拿出一個已經(jīng)生了銹的剪刀開始給小滿剪頭發(fā)。

“這個剪刀生了銹，要是剪疼你了，你就吱聲?！?/br>
小滿根本沒聽清趙儒生在說什么，只是機(jī)械的“嗯”了一聲。

小滿的眼睛跟著趙儒生，看著他圍著自己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著頭發(fā)一絲絲，一縷縷的掉下來，粘在圍著自己身上的破洞布上，粘在趙儒生的發(fā)白大褂上，也粘在了自己不知道的什么地方。

小滿不知道過了多久，希望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小滿不知道趙儒生為什么要給剪頭發(fā)，其實有沒有辮子，頭發(fā)好看不好看，小滿根本就不在乎。

“嗯，不錯，現(xiàn)在好看多了?？上疫@沒有鏡子，不然也讓你看看?！壁w儒生看著小滿，很是滿意自己的手藝。

“對了，你還沒說你叫什么名字呢?！壁w儒生邊說邊解下圍在小滿脖子上的破洞長布。

“小滿。”

“小滿？這個名字好，很配你?！?/br>
很配？

一個名字而已，小滿想不明白有什么配不配的，不過趙儒生說小滿這個名字很配自己，還說這個名字很好。

小滿第一次覺得一個名字能給自己帶來喜悅甚至是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驕傲，“嗯，我爹給我起的?！?/br>
趙儒生看著眼前這個小孩，一臉驕傲的小表情，笑說：“嗯，和現(xiàn)在這個發(fā)型更是般配了?！?/br>
名字和新剪得發(fā)型般配？

小滿想象不出來，可是心里卻火燒火燎的著急看下和名字般配的頭發(fā)是什么樣的。

小滿愣了的站在原地，看著趙儒生在那收拾自己剪下來的頭發(fā)。半天，小滿沒來由的問道：“先生，你為什么要給我剪頭發(fā)？”

趙儒生停下，笑說：“這又什么為什么，剪了就是剪了，再說，你看你現(xiàn)在多好看啊?！?/br>
好看？

第一次有人說自己好看，有多好看，是像戲班子里唱戲的那樣好看嗎？還是像小秀一樣好看？還是像。。。。。。。

“是像你一樣好看嗎？”

趙儒生過來揉了揉小滿的頭發(fā)，然后府下身說：“你就是你啊，怎么會和我一樣，以后頭發(fā)長了，再過來我給你剪，保證還和現(xiàn)在一樣好看。”

從那以后，小滿經(jīng)常去找趙儒生，每次都會送給趙儒生啞巴爹做的一些小玩意，趙儒生有時候也會給小滿一些糖啊和一些小滿從來沒吃過的小吃，有時候也會留小滿在自己這里吃飯，還會教小滿寫自己的名字。

“先生?！毙M見學(xué)堂放學(xué)了，就剩下趙儒生一個人在那收拾東西。

“先生，給你，這個是我爹做的?！?/br>
趙儒生接過一個用樹枝和布條還有雜草做的兔子模樣的小東西，“替我謝謝你爹。”

小滿憨笑，“不用不用，這有什么，先生要是喜歡，我下次還給你拿?！?/br>
“算了吧，可讓你爹歇歇吧，別把這一雙巧手給累壞了。”

“不累，那我和我爹學(xué)，下次我給先生做?！?/br>
趙儒生笑著走過來，摸了摸小滿軟軟的頭發(fā)說：“好啊，那你可要好好和你爹學(xué)了。”

“嗯，先生放心，我肯定好好學(xué)，肯定做的比我爹還好看?！?/br>
“是是是，小滿最厲害了。”

小滿接過趙儒生手里的書，一會在趙儒生左邊蹦倆下，一會又跑到趙儒生右邊，樂顛顛的問著沒完沒了的問題。

“先生，你那時候為什么要給我剪頭發(fā)??？”

第四章你爹摔倒了

“先生，你的頭發(fā)也是你自己給自己剪的嗎？”

“先生，你懂那么多，是不是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

趙儒生每次都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不知道從何答起。

至于那時為什么要給小滿剪頭發(fā)，趙儒生自己也不清楚。看見一個小男孩杵在地上，拿著被剪下了的辮子發(fā)愣，自己心頭也莫名一酸。

可能是想到了小時候在家里和哥哥弟弟一起剪辮子的場景，那時候弟弟大概也是小滿當(dāng)時愣愣的神情。

如果弟弟還活著，應(yīng)該也和小滿一樣大，應(yīng)該也和小滿一樣的聰明可人。

趙儒生有時在想，如果家人還在，那此時的自己應(yīng)該會是什么樣子？哥哥是不是早已成家娶妻，那么自己應(yīng)該已經(jīng)當(dāng)了叔叔了。弟弟也會像小滿一樣時時粘著自己，問東問西。父親忙著家里是生計，母親照顧一大家子人。

可現(xiàn)在，只剩趙儒生一人。父母不在了，哥哥弟弟也不在了。趙儒生時時在想，像自己這樣的人是不是還有很多，也許還會有更多比自己還要慘的，也許還會有少數(shù)沒有受到打仗波及的。

誰知道呢！

趙儒生沒有什么家國抱負(fù)，也沒有什么出人頭地的理想，但也不懼怕死亡，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也許自己早點死了，就可以早一點和家人團(tuán)聚了。

趙儒生覺得自己這點應(yīng)該是隨了母親，父親和哥哥倒是比自己要熱血的多，可偏偏就是這樣沒有出息的自己活了下來。

“先生你怎么了？是我說錯了什么話嗎？對不起，我以后一定不惹先生不高興，我以后一定聽先生的話?！?/br>
小滿見趙儒生走著走著就不走了，站在那，表情也不是很好，眉毛也皺了起來，整個人就像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不開心，不高興了。

是自己說了什么惹的趙先生不高興了嗎？趙先生是天邊的人，自己是陰溝泥潭里的人。小滿有些后悔這段時間忘記了自己是誰，自己這樣的人怎么可以和趙先生這般肆無忌憚，這般得意忘形。

小滿緊緊的抱著從趙儒生手里接過來的書本，低著頭，聲音也跟小貓似的，生怕自己遭了趙儒生的嫌棄。

趙儒生被小滿的話拉回了神，見小滿這般小心翼翼的試探自己的心思，有些心疼，如果是弟弟這般小心翼翼，自己定然會狠狠反省?？裳矍斑@個和弟弟一般大小的孩子，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又如此的卑微，趙儒生竟然覺得弟弟不在了或許是件好事。

趙儒生揉了揉小滿的頭，柔聲道：“小滿很好，并沒有說錯什么，是我自己突然想到了我的家人，所有走神了?！?/br>
小滿抬起頭，眼睛睜的大大的，圓圓的，閃著要流沒流的淚，“真的？先生沒有騙我？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