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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忽視的傷疤。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環(huán)境下,那隆起的疤依舊明顯。楊鷗伸手,觸到那片傷處,細細撫摸起來。邢望海被這猝不及防的撫摸驚到,脊背瞬間僵直,下意識拂開楊鷗的手。楊鷗卻是不依不饒,堵住他,另一只手順勢環(huán)上他的腰,將他陷入自己的懷抱。邢望海于是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兩雙眼睛帶著微妙情緒相對,呼吸不免變得紊亂。楊鷗覺得喉間滾過一股熱流,胸腔也在酸澀地起伏。他看見邢望海張了張嘴,可沒有音節(jié)從唇縫中泄露。他想說什么呢?楊鷗想,他會說什么呢?“已經(jīng)不疼了。”邢望海垂眸道。這話一出口,楊鷗的手掌立時滯在了那片凹凸不平的肌膚上,他的心被攥了一下,好像隱隱在痛。這痛楚隨著邢望海抬頭,竟然擴散開來。怎么可能不疼呢?明明是怕痛的人。“鷗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我這里太可怕——”邢望海再次低頭,肩膀微微顫抖,想掙開楊鷗的懷抱。楊鷗沒有給他逃跑的機會,反而一只手托在他身后,再將他壓向自己。他將他壓得那樣緊,恨不得要箍進身體里。“......邢望海,我沒有被嚇著,我只是......傷心?!?/br>他很少看見楊鷗的脆弱,每次不經(jīng)意間的脆弱,卻都跟自己有關。他沒吭聲,眼角已經(jīng)紅了。忽然,楊鷗松開了抱在他腰際的手,蹲了下去,接著就感受到熾熱的唇貼在肌膚上,從前往后,一寸一寸挪移,帶著些魯莽,連他難堪的傷痕都不放過,吻得情深意切。邢望海忽地一陣戰(zhàn)栗,光著的腳趾不由蜷縮,他快要招架不住這種疾風暴雨似的吻法。“我想要你?!睏铤t在他身下,低喑地說。他們從浴室一直左到床邊,不得不說,星愛是解決問題的最直接途徑。無論什么疑慮都會被一波又一波塊感拋卻至九霄云外,他們在guntang的律動里沉淪,共同喘息著抵達云端。酣暢淋漓一番后,兩人躺在床上,并沒有急著睡去。楊鷗翻了個身,邢望海從背后摟上來,胸膛貼住他。“鷗哥,你還記得我們在蕓縣拍攝時,從邵青口里聽到的故事嗎?”楊鷗覆住他的手,輕輕“嗯”了一聲,“怎么了?”邢望海深吸一口氣,楊鷗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在加速。“其實故事的主角......是我爸爸和齊情一家——”邢望海的聲音壓得異常低,像是在獨自囈語。“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干爹要在那里設立紀念碑和做慈善了,因為他們想要彌補我爸爸犯過的錯誤,替他贖罪。”楊鷗不由睜大了眼睛,一時不知該接什么話。天下竟會有這種巧合嗎?仿若一則奇聞怪談兀自變成了社會新聞,降臨在親近的人身上。他抓緊了邢望海的手,喚他的名字,“......望海?!?/br>“我爸爸不算真正的殺人犯,他只是個病人,可他畢竟造成了無可挽回的災難,誰都不該為他開脫......我得的病,跟他一樣,可能有一天,我也會傷害到無辜的人。也許,還會傷害到對我而言,特別重要的人......”邢望海哽咽著,快要講不下去,好像他在乎的那些人,正在他眼前一個個流逝。他太無助了,什么都留不住,連自己都留不住。“我不怕?!睏铤t翻了個面,摸了摸邢望海的頭,將他摟緊,“你不要多想,我絕對不會離開?!?/br>“真的嗎?”邢望海從他懷里抬起頭,眼里有不加掩飾的脆弱,讓楊鷗心尖為之一揪。“我保證,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離開你?!?/br>邢望海忽然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愁云慘霧散去,帶著微微克制的笑意。楊鷗薅過對方的腦袋,捏緊下巴,更深地吻回去。也許是因為邢望海講得那番話,楊鷗睡著時又做起了夢。夢里,他像故事里的杜傳那般,站在詭異的十字路口,茫然無措。他連時間、方位都無法確認,只有頭頂懸著的一輪月亮,那月亮血紅,像是陰間的產(chǎn)物。黑暗中似乎蟄伏著什么,就在他詫異之時,一群人從暗中走了出來。他們一個接一個,安靜地排著隊。楊鷗并不認識他們,但不知為何,他意識到了這些人是誰。他們就是邵青故事里的逝者,以及那個虛擬主角,杜傳。楊鷗忽地背脊發(fā)涼,想拔腿就跑,但他的雙腿似乎被釘在了地上,舉步維艱。而且,只要他一有動作,那群人便會緩緩轉(zhuǎn)動腦袋面向他,翻著死灰的眼珠,像是在凝視他,又不像是,難以確認卻恐怖無比。他們循序前進,從黑暗中來,又去到黑暗中,彷佛只是將這十字路口當作連接陰陽兩地的某個過場。就在楊鷗驚魂未定之時,一個聲音又傳到他耳邊。這聲音由遠及近,好像是隔著某種屏障。他發(fā)現(xiàn)自己認識這個聲音——邢望海。邢望海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他的背微微弓著,面目模糊地融進月色里??蛇@月色是暗紅的,所以,他整個人看起來寂寥又肅殺。“鷗哥?!毙贤=K于站定在他面前。楊鷗沒有出聲。“鷗哥,你不認識我了嗎?”聽他這樣問,讓楊鷗感到一陣悲哀。他凄楚地笑起來,“鷗哥,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永遠都不會拋下我?!?/br>楊鷗不安,是因為他好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無法回應他。邢望海的手放在了楊鷗肩上,竟然是溫暖的。他說話的聲調(diào)有些羞怯,“鷗哥,不要怪我,無論我做了什么,原諒我,好嗎——”他沒有立刻往下說,反而抬頭,楊鷗勉強跟著他也仰起臉來。月亮不見了,就像是躲起來了,可在漫天的黑暗之后,有什么東西在隱隱發(fā)亮。楊鷗看見了那些發(fā)亮的邊緣。“我們還要一起去沙漠看星星呢。”邢望海溫柔且充滿憂郁的聲音傳進楊鷗耳中。“是啊,去沙漠,看星星?!?/br>楊鷗終于能開口,他慢慢復述這幾個字,然后含著眼淚,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