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遺憾,是他的手傷了，以后不能再彈琴了。

季慶軒出身并不高,文化水平也一般，有個鋼琴彈得好的兒子一直讓他覺得顏面有光。以后再也不能讓兒子演奏,接受眾人恭維季家“優(yōu)雅”,實在有些可惜。但畢竟以后他也不會真的就當(dāng)個鋼琴家，早晚要繼承家業(yè)，也沒那么難以接受。

“你終于回來了?！崩盍粢览∷?，瞪眼道：“你再不回來，可要留級了?！?/br>
“我可不想多念一年。”成開昕看了一眼成績單,期中考試剛剛結(jié)束,李留依還進了前十名，“行啊你,這段時間沒少用功?！?/br>
“你等著吧,等到期末考試，我一定會趕上你的?！崩盍粢罁P起下巴,“被我超過了可別哭啊?！?/br>
“行,我等著?！背砷_昕不甚在意的樣子讓李留依有點憋屈，但她更關(guān)心的是另一件事,“你……你沒事吧？”李留依扭捏了一下，有點兒怕戳到他的痛處,小心翼翼地問。

“我能有什么事兒?！背砷_昕笑了笑,“我好事兒做得多,有功德護體的。想打我主意的人,早晚會遭遇不測。”

“許軼的墳頭草估計已經(jīng)長老高了?！?/br>
“忽悠誰呢?！崩盍粢拦首鞑恍嫉亍扒小绷艘宦?。

那件事傳得不廣，她是少數(shù)知道的人。瞧見季氏動蕩，她爸一直在慶幸還沒來得及跟季氏有更多合作。也因為她主動努力提升成績，她爸再沒提讓她跟成開昕多相處的事兒。

拋去家里的原因，她倒是更喜歡沒有負擔(dān)的相處方式?？匆姾涟l(fā)無傷的成開昕，忐忑的心情忍不住飛揚起來。

奈何兩個月后的期末考試，即便她再怎么努力，還是沒趕上成開昕。

成開昕躲開不服氣來找他的李留依，悠閑地上了車，直接讓司機開去戴玉明家。

“您不回家嗎？”司機為難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季總會擔(dān)心的。”

“跟他說我去戴老師家了，他會同意的?！?/br>
“是?！彼緳C還以為他想去彈琴，在心里替他嘆了口氣。這么愛鋼琴的人，以后都不能走這一條路了，實在可惜。

殊不知成開昕正愉快地想：太好了，現(xiàn)在去戴老師家也不用彈鋼琴了。

這才剛放暑假，他就來了？虞昭愣了一下，跟成開昕對上視線，想要露出個假笑時，才發(fā)現(xiàn)唇角早已下意識上揚了。

……好吧，再次見到這個人，他心情意外得不錯。

成開昕進了門，先揪了一把虞昭的臉，“虞小昭，想我不？”

“想。”虞昭仰頭看他，“哥哥你給我?guī)ФY物了嗎？”

“當(dāng)然帶了。”成開昕從包里拿出一袋吃的，“這是給戴老師的，這是給你的?！?/br>
虞昭正在詫異他會這么好，下一秒，就看見他拿出一沓練習(xí)冊。

虞昭：“……謝謝哥哥，我很喜歡?！惫?，他不該對這人有期待的。

見到成開昕，戴玉明很高興，立刻張羅起晚飯。吃完飯，還頗有閑情地讓虞昭彈鋼琴給他聽。

成開昕坐在沙發(fā)上，看他正襟危坐地彈鋼琴，覺得實在太舒服了。

虞昭天賦很高，彈得自然十分動聽。成開昕鼓勵道：“你真的很棒。老師，千萬不要辜負小昭天分，要讓他多練練啊?！?/br>
虞昭：“……”

“小昭是左撇子?！贝饔衩餍Φ溃骸霸茲?，你要不要跟他合奏一曲？”

她說的合奏，是指兩人一人一只手。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兩人的表情同時空白了一瞬。

戴玉明直接把成開昕拉過去，讓他們在鋼琴前并排坐下，“來，讓我看看你們師兄弟的默契啊。”

兩人無奈地合彈了一首，得到了戴玉明熱烈的掌聲。

說實話，的確出奇默契，但這種知音似的行為……

成開昕只覺違和感甚重，回頭一看，虞昭正靜靜看著他的左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彎了彎手指，虞昭似乎回過神來，向他笑了一下，“哥哥真厲害，我學(xué)了這么久，還是跟你差的很遠?！?/br>
“你才學(xué)了多久，云澤可是學(xué)了十……”戴玉明意識到這話不妥，把剩下的話咽下去了。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小昭還有得學(xué)呢。”

少年似乎不以為意，唇邊的笑清清淡淡，毫無遺憾。虞昭輕輕“嗯”了一聲。

他雖然不喜歡彈鋼琴，跟著戴玉明學(xué)了這么久，仍不免產(chǎn)生些許感情。這人彈了十年啊……真的那么容易放下？

虞昭垂下眼，竟然覺得心里有些發(fā)澀。

成開昕這次來當(dāng)然不可能是為了看望虞昭。

沒過幾天，他裝作不經(jīng)意地展示出來意，“對了，戴老師，許軼留下的那些錢你準(zhǔn)備怎么辦？”

戴玉明說：“等小昭長大后，讓他自己決定好了?！?/br>
一旁的虞昭豎起耳朵，聽到成開昕說：“許軼的錢畢竟不那么干凈。其實我跟小昭商量過，想把這些錢捐給那些受害者?！?/br>
什么時候商量的？虞昭抬頭看他，成開昕笑吟吟道：“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意愿不就是你的意愿嘛?！?/br>
虞昭：……cao。

被戴玉明詢問時，虞昭只好點頭說是。戴玉明顯得十分欣慰，連連夸他是個好孩子。

虞昭面上笑盈盈的，其實很想罵人。倒不是為了錢。他就知道跟這人接觸準(zhǔn)沒好事兒！

戴玉明對這件事很上心，立即安排相關(guān)人員去調(diào)查受害人、分配資金，一周后，促成了這件事。

成開昕為的可不是讓虞昭體驗一回做好事不留名的感覺。他直接帶著虞昭挨個去了受贈的場景。

有討工錢時被打斷一條腿的工人；有被強迫“捐獻”□□的孩子；還有被□□后自殺少女留下的年邁父母，無依無靠只能拾荒為生……

“謝謝，謝謝你們。”老夫婦握著虞昭的手，老淚縱橫。

他們的家逼仄潮濕，昏暗的環(huán)境十分壓抑，空氣中散發(fā)著一種發(fā)霉的味道。離開那里后，這種沉重的氣氛仿佛仍然環(huán)繞在周圍，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

靜靜走了一會兒，成開昕開口道：“看見他們的反應(yīng)，你有什么感想嗎？”

談不上感動。虞昭不知道看過多少骯臟事，早就培養(yǎng)得一副鐵石心腸。只是原本不大爽的心情平靜下來，覺得這錢花得還算值。

原來這人是在教育他？還真是有心了。

他抬眸道：“他們真的很可憐，我很高興能幫助他們。書上說‘贈人玫瑰，手有余香。’我現(xiàn)在真的覺得自己很高興，以后會繼續(xù)助人為樂的！”

“還有……”

虞昭：“錢真的很重要?！?/br>
成開昕：“……”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實想法吧？

這次捐贈起沒起到教育作用不好說，成開昕倒是發(fā)現(xiàn)虞昭對他的態(tài)度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