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袖口撒嬌般小幅度搖了搖，軟下聲音道：“都是哥哥教得好嘛~~~”

松開岑星光的袖子，羅筱摸了摸胸口,很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竟然并沒有加快——大概是這段時間他的閾值拔高了許多,如果是以前的話，他大概已經(jīng)忍不住要拿頭砰砰砰往墻上撞來緩解尷尬情緒了。

看岑星光面癱狀木在原地,連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內(nèi)心還帶了點忐忑的羅筱終于松了口氣。

面對這么滑稽的場面,說不嘲笑就真的不嘲笑。為了怕他尷尬，還強行壓抑住了自己的真實反映、擺出這種面無表情的樣子——岑星光真是個靠譜的大好人??！

想到自己還有快遞需要去拿，羅筱道了聲“再見”，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直到羅筱走出去了好遠，岑星光還傻愣在原地。

好一會兒，他才用雙手扯住臉頰，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糟糕，這家伙竟然比我還可愛……這怎么可以！！”

…………

羅筱工工整整地在簽字本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從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里翻出自己的快遞，迎面便撞上了一個他臉生的練習(xí)生。

“喲，羅筱，你也來拿快遞啊？”對方熱情地打了聲招呼，“晚飯吃了沒？”

他停下腳步，和對方寒暄了幾句后，便很自然地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直到一個人回到空蕩的走廊上，又想起之前抓著岑星光袖子撒嬌的事，羅筱才驚覺，自己好像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他早就習(xí)慣了游離在人群之外，在燈光外的黑暗處無動于衷地看著其他人聚在一起歡樂與微笑，其他人主動的示好只覺得是一種壓力和負(fù)擔(dān)——堅信著自己一個人就很好，他的世界只要這樣維持空白就可以了。

和陌生人背靠著背一起埋頭寫詞，被人笑著挽住胳膊夸上一句“兄弟你可以啊”，這種事……對以前的他來說，大概根本無法想象吧。

曾經(jīng)以為一輩子也邁不過的坎，就這么不知不覺地跨過去了。

這算是成長嗎？

如果是的話，這種成長，似乎也并沒有什么值得驕傲自豪的地方。

太過……

平淡了。

就好像站在門檻前頭，抬腳，然后跨過去——就這么簡單的事。

他現(xiàn)在都想不起來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會在那條門檻前頭停那么久了，就好像以前他學(xué)自行車，最開始他還需要林溯雨在后頭幫忙扶著后座，但在廣場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后，他卻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本應(yīng)該在他身后扶著車后座、信誓旦旦說著不會松手的家伙，正在遠處的遮陽棚底下抱著蛋筒啃得開心。

他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林溯雨是什么時候松的手，等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學(xué)會騎自行車了。

他以為成長就像是對著一道難解的數(shù)學(xué)題冥思苦想，一遍一遍地把錯誤的解題過程叉去，是伴隨著痛苦和掙扎，靠驚人的意志力與現(xiàn)實的斗爭、與苦難的對抗，更是再回首時，回想起那段崢嶸歲月的榮光，可以摸著胸口，大聲說出“我無悔”的自豪。

書本上都說，成長是蝴蝶破繭，每一次向殼外的世界掙扎，都是在用生命鳴奏贊歌。

似乎成長就應(yīng)該是一件轟轟烈烈、偉大的事情，而不應(yīng)該發(fā)生得這么悄無聲息。

沒有人告訴他，到底什么才算是真的成長了，甚至什么樣才算是一個合格的“人”，他又應(yīng)該往哪個方向去努力。

如果是溯雨的話……大概就不會頭疼這種事情了。

那家伙只要確定了目標(biāo)，就會朝著目的地毫不動搖地全力奔馳前進。而他，似乎一直在自我否定和自我動搖中掙扎。

這種源自內(nèi)心的困擾和無法言說的糾結(jié)，他甚至不知道是否有意義，就像他有時候也在想，是否他的存在本身也是沒有意義的——雖然他很快便發(fā)覺，糾結(jié)“有沒有意義”本身就是一件很難用“意義”來定義的事。

生而為人，到底應(yīng)該如何活著？

教科書上不會有工工整整的答案抄寫給他，如果真的有這道題，翻到最后，大概也只會發(fā)現(xiàn)一個讓他哭笑不得的“答案略”吧。

想到沈以榕曾經(jīng)說過，“人是一種會因為內(nèi)心動搖而轉(zhuǎn)向外部尋求力量來堅定自我的動物，最后殊途同歸，大多都會歸向同一個高于人類自身個體的‘意志存在’，可以是神靈信仰，是某種超自然的存在，也有可能是某種學(xué)說——追星有時候也是如此”，羅筱一時間有些走神。

“所以說沈以榕他算是什么東西……”

羅筱一愣，下意識停住了腳步，還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等仔細環(huán)顧了一周以后，他才發(fā)覺聲音是從角落里傳來的。

按理來說，這么遠的距離，他不應(yīng)該聽到這么清晰的說話內(nèi)容的。但說話的人情緒比較激動，一時間沒控制好音量，在現(xiàn)在稍顯空蕩沉寂的場合便格外刺耳起來。

羅筱倒是沒有想要沖上去理論的想法，他很清楚一個人是很難被所有人喜歡的，只要和人群有接觸，就免不了被人在背后議論，連他自己估計也在背后被人討論過。

喔，不是估計了，上次沈以榕還跟他說，別人懷疑他吸丨毒來著。

喜歡誰討厭誰都是很私人的事，這種糟心的話也沒必要跟沈以榕說，沈以榕自己大概比他還要清楚自己不受歡迎的事實。

羅筱本來是想偷偷走開當(dāng)做沒聽見的，但很不巧，就在這一刻，另一個人開口道：“他就算再不是個東西，現(xiàn)在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在第一的位置啊?！?/br>
這個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沒等羅筱回想起來這到底是誰，前一個人又以既像打抱不平又似嫉妒的語氣道：“你們燦宏可是千光的下屬公司，實力比他好了十倍不止，連你都只排15，他沈以榕憑什么那么心安理得地坐在第一上……”

羅筱猶豫了一下，放輕了腳步慢慢靠過去。

第一次干偷窺的活，羅筱還有點心虛，用胳膊將快遞夾穩(wěn)后，沿著聲源小心地探出頭——

“嗨~”

剛才還背對著他、鼻梁上掛著單片眼鏡的少年掛著如同面具一般標(biāo)準(zhǔn)而柔和的微笑，靠著墻交疊著雙腿，微微彎下腰來，

就像是早知道他在這里，等著獵物自投羅網(wǎng)的獵人一般，游刃有余地對他打了聲招呼。

在他身后，一個讓羅筱臉盲癥發(fā)作的少年露出了愕然的神情，臉上的肌rou有一瞬間的扭曲，但很快便松弛了下來，強行擠出了微笑：“啊，羅筱，你怎么……”

羅筱根本沒想到往外一探頭就正對上了柏北洋的臉，嚇得差點直接滑倒在地上，此時能面不改色地直起身從墻邊走出來，完全都是靠他那一張面癱臉撐氣勢。

不知道羅筱聽到了多少，那衣服上姓名貼寫著“蘇寒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