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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356跟著這小孩一路七拐八拐,離主街越來越遠,我?guī)状坞U些耐心告罄想要告辭,看他在前面悶頭走路的樣子又不忍心。走了大約十來分鐘,終于到地方了,是河岸邊的一家小店,條紋燈在門口悠悠地轉,藍色玻璃門上貼著紅膠紙剪的“理發(fā)”兩個字。沒有一個地方像“新店開業(yè)”。“剪短,順便刮一下胡子?!毕赐觐^我坐在皮椅上直接說了要求,又問,“你這兒的刮胡刀是一次性的嗎?”那小孩還是不說話,只是現(xiàn)場拆了一個刀片給我看。閃亮的一片,擱在手掌中間,我看到他手上全是大小的繭。“行吧。”我閉上眼,由他給我剪。357雖然身體已經(jīng)睡夠了,但精神還是很疲憊,腦袋空空,提不起勁來,我想我必須要找點事做,不能再這么無所事事下去。至于嚴昱承,他已經(jīng)跟我沒有關系了,一毛錢都沒有。也許我一時半會還走不出來,但只是一時半會而已。我花了十年愛上他,如果需要再花十年忘掉他,很公平,還差兩年罷了,我又不是付不起。此刻我躺在小店的皮椅上,大腦皮層處于一種很活躍的狀態(tài),各種記憶畫面和莫名其妙的念頭在腦袋里亂蹦,攪得我疲憊不堪。358事實證明,你完全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外表去相信某個人,我沒想到自己都二十六了,竟然還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睜開眼,我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鏡子里的人頭發(fā)略長蓋過耳朵,發(fā)尾挑染了好幾縷紫色的毛。“你給我搞了什么?”我回頭質(zhì)問他,他來不及收剪刀,因為這個動作,堅硬冰冷的剪子劃過了我的耳朵。他立刻收了剪刀,皺眉不悅地看著我。“不要亂動,差點剪到耳朵。”他竟然還敢教育我?我深吸一口,試圖跟他講好道理:“我記得我說我要剪短,你為什么給我弄了這么多花里胡哨的東西?”“剛剛我問你要不要做這個造型,你答應了。”理發(fā)小哥兩個眼珠子看著地上的碎發(fā),又一言不發(fā)了。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剛剛好像是在迷迷糊糊的時候應了什么事。“你們老板呢?”我在這間小店里四處搜尋。“打麻將去了?!闭f完這句他就不再說話,真是個悶葫蘆,我問一句他答一句,嘴巴里摳不出一句多余的話。見我不說話了,他竟然又上前給我修發(fā)梢,小剪子咔咔的,頭發(fā)簌簌落到塑料布上。好家伙,這小子是真的沒眼力價,沒看到我咯咯作響的拳頭嗎?我是真的想揍他。“漂染套餐,1628?!贝低觐^發(fā)他把價目表“啪”展給我一看,然后就站在那里等我付錢。人生地不熟的,我現(xiàn)在還饑腸轆轆,心頭煩事一籮筐,只好捏鼻子認栽。我付錢的時候仔細看了看這個小子,想把他丑惡的嘴臉記下來,眉眼倒是挺秀致的,只可惜走上了坑蒙拐騙的歧途。第69章自暴自棄359剪完頭換了家賓館,在床上翻來覆去躺了一晚上,早上頭發(fā)亂糟糟的,炸了似的,看到那幾縷紫毛后我就更糟心了。今日吃飽喝足,精神恢復了些,楚邀月介紹的工作還沒安排好,我仍是無所事事地坐在房間里。沒有開燈,窗簾是拉開的,但也只從窗戶外映來一點點慘淡的光。外頭天是陰陰的,空氣是泠泠的,街上的人裹著大衣圍巾步履匆匆,沒有一個人是我認識的,沒有一個是和我有關的。床上的那個手機就像一個黑匣子,我不知道打開后會看到什么,干脆像個烏龜一樣裝作看不到它,能拖一天是一天。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轉圈,我的心情雜亂無章。雖然換了新環(huán)境讓我有一種從過去剝離的錯覺,但等到這種一個人且頭腦清醒的時候,免不了還是會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事。關于嚴昱承的記憶在一點點消散,不是風吹散紙灰的悄然與利落,而是血rou丟進野獸群里的廝裂與吞噬。一地狼藉,一點都不體面得體。我想,也許這是必經(jīng)的一個階段,還好,我的外表還算完整,能包裹住內(nèi)里的腐爛,能夠繼續(xù)不露聲色。算了,與其這樣一個人沉溺于過去,不如去找那個小子算賬,我必須要轉移一下注意力。說起來可笑又可悲,我這兩天心情最輕松的竟然是被理發(fā)小哥氣個半死的那兩個小時。那時我全心全意在對陌生人生氣,暫時忘掉了嚴昱承。除此之外的其他時候全都籠罩在一層憂郁的陰影之中,我不想承認我受的打擊如此之深,我想做一個云淡風輕的人。但我騙不了自己,它就是存在。360于是我又去到那家理發(fā)店,老板說小工已經(jīng)辭掉了,他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錢自然也是退不回來了。我問那孩子的其他信息,老板一律一問三不知,擺手很不耐煩地應付我。我說我要報警,或者找消協(xié),他才拿正眼瞧了我一眼。“這個發(fā)型你不滿意嗎?我相信就算你上電視登報紙向廣大網(wǎng)民訴說你的冤屈,他們也只會說,1628元,很劃算。”我險些要罵人,這個發(fā)型要不是靠我的臉撐著,誰能說出“1628很劃算”這種昧良心的話?憋屈地離開了理發(fā)店,遇到這樣的老油條,我落敗了,絲毫奈何不得。361亂逛了一會兒,我終于想到了一件事給自己做——我打算在單位附近租一間房子,總是住在酒店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我不知道我具體要在云城待多久,但這個花藝館項目怎么著也要幾個月。想到新項目,我自然而然就回憶起了前公司那個半途而廢的項目,還是嚴昱承幫我從徐俊達手里拿回來的,那天天臺上的風不如現(xiàn)在的冷。感覺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從前我以為我的人生一片寬廣,任我選擇,混得還算成功,除了嚴昱承那個無法掌控也不想主動面對的因素,一切都光明且清晰,沒想到?轉眼就到了狼狽逃避、無路可走的地步。也許幾個月后我就能想通了,也許這是一件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事。但愿吧。在這個晦暗的冬天,在已經(jīng)很陌生的云城,我突然變得隨遇而安起來。生活已經(jīng)夠cao蛋的了,不會有更糟糕的事了。362然而,生活告訴我,更cao蛋的事還是會有的。我跟著中介看了好幾處房子都不太滿意,不是太舊就是太吵,這兒人員居住密集,老房扎堆,拆遷遲遲推進不下去,所以剩的都是些老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