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加上楚慎行說，進(jìn)入院中的紙雀只是與他斷聯(lián)，靈氣卻是自然消散。換言之，這會兒進(jìn)去，經(jīng)脈里帶著的靈氣不會出變故，至多因與外界切斷聯(lián)系，所以無法從天地間補(bǔ)充。

秦子游默默在心理數(shù)自己手中元靈丹，勉強(qiáng)也有一些底氣。

再說，還有楚仙師啊。

所以秦子游回答：“是。”一頓，又補(bǔ)充：“我愿與楚仙師一同前去?！?/br>
他也會用一點小心思。

少年眸光清亮，問：“楚仙師意下如何？”

楚慎行看他，又覺得有趣，悠悠道：“我自然都聽子游的?！?/br>
他先前已經(jīng)說過一句“全憑子游”，那當(dāng)時的語調(diào)，還有些甩手掌柜的意思。到現(xiàn)在，卻特地溫和了嗓音，定定看著少年。

秦子游聽了，明知不該。楚仙師的圖謀、當(dāng)下的是非……可心里還是涌起一腔豪情。

楚慎行修為遠(yuǎn)高于秦子游，他這樣說，對秦子游而言，代表此前從未經(jīng)歷的“被認(rèn)可”。

兩人一同去宅門邊。

楚慎行先與秦子游講：“也不知再出來個小廝，會給你我安排什么身份。如若他們不先說，那我便是你表兄，你是我表弟。你我兩人夜行至此，見門前燈輝，欲借宿一晚?！?/br>
秦子游吐槽：“可這一晚已經(jīng)要過完了?！?/br>
楚慎行瞥他一眼。

秦子游改口，叫：“表兄?！?/br>
楚慎行自己說時，尚不覺得什么?？缮倌昵宄旱纳ひ羧攵?，他忽然覺得一絲微妙。

又一時想不清個所以然。

他咳一聲，“再耽擱，就只剩兩刻即到卯時了。走?！?/br>
離得愈近，愈看到門中一片幽暗。可偏偏在楚慎行與秦子游到門前一丈遠(yuǎn)時，里面的喧囂聲傳出來。再走兩步，果真有一小廝滿面笑容地出來，卻并未按楚慎行構(gòu)思好的路子走，而是直接道：“這不是杜大郎、杜二郎嗎？”接著，回頭向門內(nèi)唱：“杜家大郎二郎來了，快帶兩位郎君入座。”

一名婢女從霧中盈盈現(xiàn)身，屈一屈膝，笑道：“兩位郎君，請隨我來?！?/br>
楚慎行與秦子游對視一眼。

楚慎行遺憾：這么看，只能聽他叫我一聲“表兄”。

也無從琢磨剛剛的心情究竟是何。

秦子游則緊張：要進(jìn)去了！不知會面對什么——

少年跟在婢女與楚仙師身后，踏入門檻。

這前后兩腳，露在他們面前的，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宅外是闃靜黑夜，燕雀無聲。門內(nèi)沸反盈天、熱鬧非凡。

那婢女將楚慎行與秦子游帶到一處桌前。桌上已經(jīng)坐了數(shù)人，這會兒熟稔喚道：“大郎、二郎，快坐。宋老爺這次續(xù)弦，特地把埋了三年的秋露白都挖出來。大郎，你慣愛飲酒，這次倒是有口福?！?/br>
秦子游：“……”等等，這可是鬼宅！鬼宅里的東西，哪能入口？怕不是蛇蟲鼠蟻變的。

或說，若真是蛇蟲鼠蟻變的，而非其他糟污東西，反倒是喜事了。

他轉(zhuǎn)頭看楚慎行。

楚慎行留意到少年目光，抬起袖子，掩唇而咳，虛弱道：“這倒是不巧。我這些日子，染了傷寒。請大夫來看，說應(yīng)少食寒涼，不沾滴酒。”停一停，無奈，“二郎還說，要盯著我，要我不要亂來?！?/br>
這突如其來的弱態(tài)，把秦子游看呆，心說：可楚仙師你面色康健，唇紅齒白，哪像個病弱傷寒的樣子？

旁邊的幾位賓客也有些呆。他們看著楚慎行，過了片刻，又熱情喚道：“大郎、二郎，快坐。宋老爺這次續(xù)弦……”

楚慎行嘆口氣，放下袖子。

看來裝病沒用。

秦子游則想：看來楚仙師這病裝得，鬼都不信。

楚慎行已經(jīng)大致看出這些賓客究竟是什么東西。秦子游判斷不錯，光是這些，的確不足以造成危險。

他便應(yīng)邀而坐。

還拉秦子游一起。

旁人給他們倒酒，又分說起席上哪個點心好吃。

“說是從吳國那邊請來的師傅，揚州來的！這福字餅，我嘗過一塊兒，的確香酥?！?/br>
說著，又推一盤點心給兩人。

有前車之鑒，楚慎行這會兒不再拒絕，道了聲謝，就端起酒杯。

周遭人還在說，熱酒與冷酒哪樣更好。侃侃而談，“熱酒更渾，冷酒更烈。當(dāng)然，若是平日劉老三你在街頭打的米酒，那恐怕還真嘗不出區(qū)別?！?/br>
“嘿，你還真別小瞧米酒西施家的屠蘇酒，那滋味兒，濃，烈！”

他們不單自己說，還要拉楚慎行品評。倒是秦子游，興許因為年紀(jì)更輕，不能主事，被他們忽略掉，只偶爾才問一句，二郎讀書如何，準(zhǔn)備哪年參加院試。

秦子游被問得發(fā)蒙。

他這個年紀(jì)，若是尋常人，的確該考慮前程。若在院試中登科，就是秀才。往后，還要繼續(xù)苦讀，看能否在鄉(xiāng)試中高中，一舉成為舉人，光宗耀祖。

可對秦子游來說，這些則太遠(yuǎn)。秦老爺從不與他講這些，倒是有關(guān)歸元宗的傳聞秘事，但凡從哪里聽來，總要一字不落地講給秦子游。

秦子游這會兒還不知道，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秦老爺正匆匆收拾行囊。他家五代單傳，如今高堂不在，妻子病故，兒子遠(yuǎn)走，秦老爺是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他盤點家中財物，憂心忡忡。既擔(dān)心自己，又擔(dān)心兒子。同時算著時間，悵然若失，想到：子游提前用了信符，這樣一來，我怕再不知道他前程如何。

秦老爺悵然，落了兩顆淚。

山林宅中，喜宴之間，同一時刻，秦子游心情無端郁塞。

他不知緣由，悶悶“喝酒”。

自然不敢真喝，但他觀察楚仙師，見楚慎行面不改色，別人勸多少，他就喝多少?？蓪嶋H上，酒水并未入喉，而是全部倒進(jìn)袖中。

秦子游有樣學(xué)樣。

到底是修士，倒入袖中后，他悉心cao控，將酒水灌入一個空空玉瓶，不至于打濕衣裳。

這么喝了三巡，秦子游記掛時間，覺得兩刻即將過去?？梢晦D(zhuǎn)念，又不知是否該按外面時間來算此處。畢竟這會兒看高天，日光和煦，是個白日，還算好天氣。

他看楚慎行。

楚慎行面不改色，放下酒杯。

他說：“我忽而腹痛?！闭f著，捂住腹部，臉上一回生、二回熟地露出蒼白神色。

桌前人一愣。

楚慎行說：“要去更衣。二郎與我同去?！?/br>
桌前人像是又陷入那卡住般的狀態(tài)里，過了一息功夫，終于開口。

秦子游原先覺得，他們恐怕還要重復(fù)先前說過的話。勸酒、爭論，叫著要宅中小廝去溫酒。雖說楚仙師這回表現(xiàn)好了些，可說到底……

可出乎意料，席間人道：“這可不好！大郎，你快去?！?/br>
又說：“二郎，記得攙著你家兄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