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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明明跟你說著話,可我依然在想他?!?/br>隨著時間的流逝,再深刻的記憶都會變淡褪色,所以很多人都能從過去的悲傷中走出來。祈言做不到。因為他不會遺忘。他只會一遍又一遍地去經(jīng)歷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痛苦,被卷著利刃的海浪一次次反復(fù)沖刷,窒息、疼痛,周而復(fù)始。伊莉莎雙眼發(fā)澀,她伸手攏了攏祈言的外套,想安慰或者勸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祈言開始一日日地坐在實驗室里。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祈言似乎正在慢慢好起來,有了一件能讓他專注的事后,他衰敗的生命力又重新被支撐。他每天都會在內(nèi)網(wǎng)上更新研究進度,過程中架構(gòu)出的新工具,也會跟以前一樣,放到星網(wǎng)上開源。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祈言沒有離開過礁湖星云,沒有去過勒托,沒有遇見過那個人,中間的時光盡數(shù)被折疊,他依然是那個眉眼昳麗、清冷寡言的天才少年,在遠離喧鬧的地方,靜靜專注于他想做的事。奧古斯特每天都關(guān)注祈言的進度,一邊又找到好幾個研究項目,準備等祈言結(jié)束目前的,就立刻把這些研究項目接上去。說不定這樣,能轉(zhuǎn)移祈言的注意力,能讓他從記憶的泥潭里一點點走出來。所有人都懷著樂觀和希望。連在最初幾天,一直擔(dān)心祈言是不是為了讓他們安心,所以假裝強撐的伊莉莎都逐漸放下心,想,或許是祈言有了目標,想要保護聯(lián)盟——陸封寒生前一直盡心守衛(wèi)的聯(lián)盟。直到祈言沒有按時在內(nèi)網(wǎng)更新研究進度,伊莉莎趕到他的實驗室,看見祈言抱著膝蓋,坐在墻角,盯著空氣中的一粒浮塵出神。心里狠狠一沉,伊莉莎下意識地放輕腳步,靠近:“祈言?”祈言套著一件白毛衣,只露出玉色的手指,他聞聲緩緩移過目光,沙啞道:“馬上換季了,陸封寒幫我在定制工作室選好了衣服,他說他去拿?!?/br>他睫毛顫了顫,“不對,現(xiàn)在是春天了,他怎么給我挑了冬裝?而且,取衣服的地方在勒托,我是在……我是在白塔?”他像是清醒了,又像是沒有,只喃喃道:“礁湖星云離勒托好遠啊,要躍遷幾次,躍遷——”祈言的瞳孔猛地一震,臉色陡然蒼白,像脫離了水的魚一般,接近窒息地攥緊自己的領(lǐng)口,嘶啞地自言自語:“別去……陸封寒你不要去,不要躍遷!不要接近躍遷通道……你會死的!”最后的字音,顫抖到只有氣聲。話音消失后,他又奇異地重新安靜下來,側(cè)臉枕在膝蓋上,一句話不說,像沒了生氣的木偶。伊莉莎紅著眼,小心開口:“祈言,這里很冷,要不要換個地方坐著?”祈言看著伊莉莎,隔了很久,才終于理解了她話里的意思:“不行,我要等陸封寒回來,他去幫我取衣服了。”伊莉莎:“那我們換個地方等他好不好?”祈言疑惑地皺皺眉:“等誰?”伊莉莎不敢說出那個名字,只試探地提問:“那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我在……我在干什么?哦,我在等E97-Z號項目出結(jié)果。”祈言說完,又自我否定,“不對,這個項目已經(jīng)被我和奧古斯特停止了?!?/br>他像是陷入了記憶的混亂里,下意識地偏頭問,“陸封寒,你記得嗎?”沒有人回答,他又垂下眼睫,告訴自己,“陸封寒去勒托了,他不在。等他回來了我再問他。”伊莉莎關(guān)上門,眼睛被陽光刺了刺,泛著疼。她沿著走廊去了奧古斯特的實驗室。奧古斯特一看她的表情:“祈言情況再次嚴重了?”伊莉莎搖頭:“不是‘再次’,而是他一直都沒有好轉(zhuǎn)過。”有些站不住,伊莉莎脫力地靠著墻:“他的理智和邏輯讓他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接受陸封寒的死亡,可他的本能和情感都在拒絕。因此,他不得不對抗這兩種矛盾的思維。再加上他一直以來嚴重的混淆現(xiàn)實,這讓他內(nèi)里如同一個黑洞,一切都是混亂的。他一直在努力,所以他每天上傳研究結(jié)果,努力想讓自己的秩序重新建立,不要迷失在黑暗里,但他失敗了?!?/br>“陸封寒的死亡,是最后一根稻草。”伊莉莎想起什么,打了一個寒噤,“奧古斯特,你知道我看著他,想到了什么嗎?”奧古斯特沉默,后又回答:“林稚?!?/br>“對,”伊莉莎抱緊自己的手臂,哭出了聲,“對,我看著現(xiàn)在的祈言,我好害怕……害怕他最后會像他mama那樣,奧古斯特?!?/br>安靜許久,奧古斯特退后兩步,坐到了椅子上。沉思許久后,他湛藍的眼睛直視伊莉莎:“還有一個辦法,唯一的辦法?!?/br>“破軍,這個設(shè)計有沒有再次提升的辦法?”陸封寒站在一堆破銅爛鐵前,目光凝在一根金屬條上,開口問話。“這已經(jīng)是最優(yōu)設(shè)計。”破軍說話不疾不徐,“我們已經(jīng)將墜毀的逃生艙以及兩百多年前那艘飛船的殘骸翻倒了十七遍。”陸封寒“嗯”了一聲。他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又有人在等他,他就沒想過在這顆行星上等死。在附近探查完一大圈,找回了幾塊礦石,接著花了幾天功夫,將墜毀飛船的殘骸拆了個透徹,拆完又拆逃生艙,最后在一堆破銅爛鐵中找出稍微能用的,勉強搭了一個信號加強器。雖然破軍用數(shù)據(jù)和理論告訴他,加強的這點信號和沒加強區(qū)別不大,但陸封寒不覺得。多一點是一點,他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那么背。前線大潰敗那次,都能讓他蹭著運輸艦回到勒托,被祈言撿回家用VI型治療艙救回一條命,這次說不定也能有這個運氣。一個月不行就十個月,一年不行就十年。他就像一頭被困在牢籠中的猛獸,耐下本性,固執(zhí)地等著虛無縹緲的一線希望。因為這線希望的另一端,連著祈言。除必要的日?;顒油猓懛夂_始日復(fù)一日地守在這根信號加強器旁邊。很無聊,能思考的事情,他都在腦子里來來回回思考了好幾遍,也沒什么事可做。陸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