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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冰文案:斷七情,絕六欲,滅塵緣,斬因果,身無牽絆,心無掛礙,道無阻隔,亦無飛升之日。——是為絕情道。【一、玄徵】你為什么還沒有入魔?容咎漠然彈指,玄黑火焰將魔道長老的尸身化為一捧塵埃,隨風(fēng)而逝。寂靜的峰頂唯有風(fēng)聲呼嘯,皎潔如玉的巨大圓月灑落清冷銀光,如鋪一地寒雪。寒徹隱匿身形,靜靜凝視少年挺直銳利的單薄身影,若有所思。大能修士隱約的預(yù)感告訴他,有什么無法控制的事情將要發(fā)生,很可能會讓自己終其一生無法釋懷。結(jié)果竟然是他么?一個被脅迫收下的記名弟子?他對容咎的印象并不深刻,畢竟見面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被迫收下時堪稱暴怒,還要顧及阿鸞的委屈……后來,也只是給他如尋常記名弟子一般的份例,從未指點修行亦從未親近,似乎還因些小事罰他去冰魄峰面壁,之后連偶然邂逅都再沒有過。會發(fā)生什么呢?入魔……而已嗎?容咎依然只是靜靜而立,面無表情,波瀾不驚,身形挺直到近乎苛刻,單薄倔強,然而過剛易折,他此刻便如一柄繃到極限的弓,仿佛隨時會被摧折。他眸色極沉,那深濃的墨色有如寒潭墨池,此刻卻帶了懵懂茫然。我為什么還沒有入魔呢?我一直以為,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入魔的。因為那些人說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過。他坐在一方大石上,從儲物戒中取出三塊玉佩,又解下頸間的玉觀音,看了看,將最為瑰麗華美的一枚握在手心。那玉佩上刻有古體的“薄奚”二字,是無相境主薄奚尊隨手拋來的儲物玉佩,裝有一筆巨大的資源。他從未用過。“薄奚尊……”容咎喃喃自語,“你從未將我視作親子,我又何必……”他當(dāng)初以三歲稚齡之身,翻山越嶺找到無相境,徒手攀上無色登天梯,跪門九日,引氣入體,筑就道基。若非如此,想必他就是跪死在門前薄奚尊也不會多看一眼。.“叫什么名字?”那人漫不經(jīng)心倚入玉座。“容咎。”“哦?哪個咎?”他似乎終于被挑起了那么一絲興趣。“咎由自取?!?/br>“咎由自取。好名字。”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無相境主薄奚尊,位高權(quán)重,修為絕頂,心性淡漠,唯我獨尊,即便是他唯一的親子,也絕不會讓他妥協(xié)半分。他終究沒能達成母親的遺愿,被冠以“薄奚”這個姓氏。.“母親說一切不過咎由自取,既然我的降生非你所愿,那么所謂血緣……有與沒有,也無甚區(qū)別。”真元涌動,掌心的玉佩連同其中的丹藥靈石符箓一并碎成齏粉,灑落夜風(fēng)之中。他生來情感淡漠,情緒淡薄,對父親微薄的期待,在唯一一次試探之后便化為烏有。無相境無法坐視家族血脈流落在外,更何況他是境主嫡系唯一的血脈,因此予他容身之處,然而也僅此而已。無相境中人將他視作隱形人,數(shù)年無人與他交談半句,目光掠過亦視若無物,即便是闖入藏書閣、誤入禁地,也無人理會,無人在意。他仿佛一縷幽魂,在偌大的無相境隨意游蕩。換了旁人可能會寂寞得發(fā)瘋,或是心有不甘郁憤難消,他卻自行修煉,自得其樂。直到薄奚尊千載誕辰,八方來賀。他將外出歷練所得最為珍貴罕見的一支十二品墨玉髓煉成發(fā)簪,以庚金之精鐫刻繁復(fù)陣法,精心準(zhǔn)備之后混入賓客賀禮,次日卻在必經(jīng)之處看見了墨玉殘骸。棄若敝屣。那些細(xì)微的、源自血脈的孺慕,從此煙消云散。他仿佛又聽見那個聲音。“不要在乎任何人,不要依賴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人?!边@一句話仿佛鐫入神魂,讓他不知不覺間以此為人處世,并深以為然。.容咎握住另一枚玉佩。雪色令符,銀紋盤曲,刻有一“咎”字,正是天一宗弟子令,銀紋代表記名弟子,內(nèi)含分神大能一擊。銀紋記名,金紋親傳,血紋乃宗門核心,等級分明。寒徹眉心一皺,隱隱覺得不妙。“玄徵長老不聞不問,冰凝仙子以我為敵,宗門上下視我如洪水猛獸……修行至今,與散修何異?!?/br>.十三歲,他筑基之后不久開光,融合,晉入心動期。心動期情緒起伏不定,七情六欲皆被放大,很容易為心魔所乘,鑄成種種大錯。每個修士的心動期都是一部悲歡離合的大戲。容咎剛剛進階,便被薄奚尊召去,以威壓逼迫他向寒徹跪拜。“無相境什么天材地寶沒有,你拿出的不過爾爾,本座一個都瞧不上。不過玄徵君心系愛徒千里迢迢前來求藥,如此師徒情深……想必也不介意收下本座這孽子?十滴千菘霖?fù)Q兩個徒兒,很劃算吧?”“薄奚尊——!你明知本君當(dāng)初立誓一生只收一個徒弟……”“你的誓言與我何干,你徒兒的死活又與我何干?”“你!”繞是高冷如玄徵君,也被氣得幾乎暴走,卻顧忌千菘霖不能翻臉,冰雪雕刻般空寒俊美的容顏越發(fā)陰郁沉凝,風(fēng)雨欲來。“欺人太甚!”最終寒徹拂袖而去,容咎波瀾不驚地跪在原地,威壓震傷的經(jīng)脈一時難以復(fù)原,他許久之后才緩緩站起,脊梁挺直得近乎苛刻。一道冰色身影突然出現(xiàn),寒徹長袖一拂,將他帶上巨劍,御劍而去。容咎微微詫異,抬頭看著前方清貴高華的背影,常年靜謐幽深的眼眸終于泛起一絲漣漪——哪怕極其細(xì)微,哪怕只有一絲,終究也還是存在過的。寒徹身為洞虛大能,天一宗地位超然的執(zhí)劍長老,世人不敢直呼其名,便尊稱“玄徴君”,玄徴不僅是他的道號,還是他的劍名。容咎站在玄徴劍上,俯視山河大地,穿越茫茫云海,黑到極處的眸色染上了幾分生氣,越發(fā)剔透清明。修行,終于不再只是為了生存的本能,而是為了這樣一份逍遙灑脫,自如自在。寒徹衣袖微微一震,容咎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握住了師尊的衣角,洞虛期神識何等敏銳,自然立刻將他手指震脫。玄徴君素來不喜與人親近,性格冷漠,又極為高傲,薄奚尊逼他收徒觸及了他的底線,他卻因有求于人不得不隱忍,可想而知,他已經(jīng)不悅到了極點。容咎略有起伏的心緒霎時平靜下來。霜鸞,人稱冰凝仙子。十四歲少女已有傾城絕世之姿,雖比不上容咎之母容傾傾的瑰姿艷逸勾魂奪魄,卻別具清冷絕俗空靈飄渺的獨特氣質(zhì)。美人臥床也還是美人,且更添惹人憐惜的脆弱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