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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玄陰凝不昧其潔,太陽不固其節(jié)。節(jié)豈我名,潔豈我貞。素因遇立,污隨染成??v心皓然,何慮何營?”白羽與白玉輕而守貞,卻是皆不如這日月光輝都遮掩不了皎潔的白雪。落雪隨云升降,從風飄零,隨著遇見的物體地勢而變換形狀。雪之白是因遇物干凈,污濁也是因外物污染。豈非正似人活一世,只要心胸虛靜、縱心物外,又有什么憂慮與經(jīng)營,何須拘泥自縛于所謂高名潔譽!落下最后一筆,沈驚鶴發(fā)出一聲釋然的喟嘆,好似終于在那些紛亂的想法間重重劃上了終結(jié)。上下掃視了一遍,確定沒有文法不通的地方亦或是出現(xiàn)白字,他才將目光轉(zhuǎn)向后一題的詞作。這篇詞作題作“記夢”,規(guī)定了詞牌乃是漁家傲,須得按著平仄格律填一首詞記下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一個夢境。夢?這倒是個新鮮的題眼。沉吟片刻,他借著方才寫文賦的勢頭,趁熱打鐵,一氣呵成寫下了曾夢過的舟船在風浪間駛向海上仙山的瑰美壯闊景象。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zhuǎn)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學(xué)詩謾有驚人句。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云濤銀河間,心魂飄搖飛向了天庭。天帝相邀切問,可奈路途漫漫,枉有佳句,只期盼大鵬一日同風起,將輕舟直吹送往蓬萊仙島!他滿意地擱下筆,再三審視了一遍自己的答卷,這才將兩張紙卷按順序規(guī)規(guī)整整地疊放好。距離結(jié)束的鐘聲響起還有約莫一刻鐘時間,沈驚鶴一手撐著下頜,側(cè)目望向桌案上工整的答卷,心下微嘆一聲。這一次的月試對他而言可謂至關(guān)重要。且不論他是否能在翰林院真正使得那幫文臣們記下自己的名字,便是在長樂宮那頭……他不由又想到幾日前皇后托德全暗中送來的叮囑,只叫他好生把握這次難得的良機,盡可能在月試中取得好名次。沈驚鶴并不能完全猜測到皇后如此作為的用意,然而他卻能敏感地覺察到,一旦他能在月試中嶄露頭角,皇后便會借力給他一個再往高處登一步的機會。可若是他的答卷僅僅泯然于眾人矣呢?他謹慎地評估著與太學(xué)中諸位學(xué)子水平的差距,最終還是得出了一個頗為樂觀的結(jié)果——旁的不好說,可是對于能否被列為優(yōu)檔,他卻還是頗有幾分信心。月試終結(jié)的鐘聲適時地響起,眾考生們隨著鐘聲或依依不舍或滿面釋然地放下了筆,待方太常將試卷一一收好后方三兩結(jié)伴地離開。沈驚鶴來得從容,走得瀟灑,卻是不知道在自己走后,這份卷子又在翰林院內(nèi)引起了怎樣一番轟動。……檀香木打的雕紋方桌上,一摞摞試卷被按檔分好堆疊。最左側(cè)的優(yōu)檔僅有三十來份卷子,中間的良檔倒是高高地摞成一大疊,在右側(cè)亦有三十四份的是劣檔卷,京城內(nèi)有名有姓的紈绔公子哥幾乎都可在其上尋見自己的名字。陳翰林走進門,拍了拍身上的風塵,拿起最左側(cè)那疊上方用朱筆圈出的三份卷子,語帶好奇地詢問著自己的同僚,“這便是你們這幾日批改選出的優(yōu)檔前三名?”不遠處坐著批閱公文的幾位翰林互相對望了眼,笑道:“陳兄,你這幾日去京畿辦事有所不知,太學(xué)里可是出了位小文曲星!”“哦?在座諸位誰不是飽讀詩書金榜題名的翰墨之士,能得你們點頭,莫非還當真是什么驚世之才?”陳翰林失笑,隨手拿起最上方的一張看了起來,這一看卻是驚訝得將眼瞪得溜圓。“這最后幾句冷僻的摘句可是我親眼看著朱兄從經(jīng)義的偏角尋出來的,句句皆是刁鉆至極。當時我還笑他刻意刁難后生,孰料竟還當真有人能一字不落地背出來?”朱翰林面有慚色,“我本意欲教諸學(xué)子踏踏實實將功夫放回到典籍上去,切莫自驕自滿。誰曾想?yún)s是我真正低估了如今的后生,這份治學(xué)的苦功,卻是比我年輕時要深得多!”“陳兄不若且再往后翻翻?!绷硪晃缓擦洲垌毟锌?,“這竟不知是哪位太學(xué)生,不僅治經(jīng)嚴謹,便是連作賦擬詞的功夫亦可謂爐火純青。待得蘇學(xué)士將糊名紙除去,老夫定要親眼看看究竟是誰家的公子?!?/br>陳翰林聞言又往后翻看了一番,先是細細通讀了那篇,不由得撫掌大贊,“好!好一句‘因時興滅,縱心皓然’,高麗見奇,用典繁雅,真可謂脫盡前人濃重之氣!”言罷他又迫不及待看向了最后一題,待看得那句“我報路長嗟日暮”時又是慨然長嘆,“此一句乃是化用‘路曼曼其修遠兮’與‘日忽忽其將暮’二句,不憚長途遠征,惟愿上下求索,簡凈自然、渾化無跡二詞可蔽之?!?/br>他還待再品判幾句,余光卻只瞥見掌院的蘇學(xué)士邁進了正門。當下,桌前的幾位翰林都有些坐不住,紛紛放下手頭案冊圍到了蘇學(xué)士跟前。“蘇大人,如今檔類既已歸好,想來除去糊名也已經(jīng)無礙?!?/br>“是啊,我與諸位大人都早已忍不住想瞧瞧是哪家的小子如此文思敏捷了……”蘇清甫笑著對他們點點頭,親自從陳翰林手中取過那份備受矚目的卷子,邊動手揭去糊名紙邊朗聲道,“也罷,歸檔謄寫已畢,不若便早些將文卷與評語發(fā)回太學(xué)去。”那張早已被各道灼熱視線盯成篩子的礙眼糊名紙終于被揭下,文卷主人的名字亦終于不再猶抱琵琶半遮面。眾人皆不約而同伸長了脖子瞧文卷望去,這一看之下,卻是都彼此震驚地退后一步。“這,這竟是……”蘇清甫拿著文卷的手也是一頓,他看著頁邊的名字,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然而很快,這滿滿的驚詫又化作了欣慰與激動的笑容。……今日的太學(xué)格外熱鬧,正是月試出榜的時日,不少學(xué)子晨誦時都心不在焉,不時探頭探腦地望向外頭,只盼著新榜早早能立在外頭,也免去了這幾日茶飯不思的焦急難安。沈驚鶴面上看不出什么憂心的神色,實則心下也對即將公布的名次隱隱有一絲期待。他并不在乎所謂榮譽聲名,但卻迫切地想要了解自己與這個世界文化之間的距離。雖然兩世由上古傳至今的典籍經(jīng)義是相同的,但在不同的歷史演化過程中,對經(jīng)文卷帙的析理辨別、對諸子百家的各派源流卻已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分支,亦因此衍生出了許多新的思想和主張。這些差別看似微小,然而卻對著這個世界文化最終的發(fā)展方向,有著絕對不容忽視的影響。好不容易捱完了晨誦,學(xué)正亦知道他們的心急,因而便沒有再多交代什么,只是揮揮手讓他們出院門去看方才新立起來的榜單。學(xué)正的手還未落下,早有那坐立難安的學(xué)生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快沖了出去,一路氣都不帶喘地奔到了榜前,上下急切搜尋著自己的名字。沈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