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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這個回宮不過半年的六弟,偏偏就能一下得到自己最渴望的東西。沈驚鶴有時看著他,反倒覺得他有些可憐。一心想要博得自己父皇的歡心,卻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母妃只不過是天子手下的牽線木偶,隨著皇帝喜好的模樣任意擺布。當徐家勢大之時,他便常得了幾句和顏悅色的鼓舞。當鄧家隱隱有逐漸興起之勢時,皇帝便又倏爾對他冷淡了下來。“今日之后,你在宮中恐怕會遭到更多明里暗里的算計。若有需要五哥幫忙的地方,你盡管來靈犀宮找我?!鄙蜃寇帉⑹种芯崎追旁谧腊干?,看著沈驚鶴一言不發(fā)默然吃著點心的模樣,心下一聲長嘆。他怎么也沒想到父皇今晨居然會做出如此的選擇,而今看來,對沈驚鶴來說是福是禍,倒仍然是說不準。沈驚鶴面上終于露了些笑模樣,他用帕子擦了擦手,轉過頭來輕快開口,“倒當真有一事需要五哥幫忙……”“你盡管開口。”沈卓軒一臉認真地看向他。沈驚鶴眼底劃過一絲狡黠的光,“上次四姐請我們喝的那兩壇好酒,我回去后可是一直念念不忘。五哥若是得了閑,可否幫我再去向她討一點來?”沈卓軒目瞪口呆,良久,苦笑地敲了敲他的頭,“你啊……唉,算了,我知道你向來心里有數(shù)??倸w你記著,我們既是兄弟,有什么難處,可千萬不要不敢對五哥說,可明白么?”沈驚鶴胸中一陣溫暖涌上,他笑著點點頭,將謝意化作與沈卓軒輕輕的一碰杯。酒器相撞的聲音恰若金石相擊,清脆得很。摸了摸下巴,沈卓軒皺著眉頭道:“那幾壇子酒四姐可是寶貝得很——不過我若說是替你要的,想來她也不會向上次那樣直接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br>他回想起之前沈如棠柳眉倒豎將他一口回絕的模樣,面上仍有些心有余悸。他向來自詡溫潤君子,偏偏對這個性子潑辣的親jiejie毫無辦法。可憐他想嘗一點梨樹下的好酒,都要借著自己六弟的光。沈驚鶴看他一臉愁色,一雙眼睛卻是笑得彎了彎。他拍拍沈卓軒的肩頭,“五哥,就全靠你了!”說著也不管沈卓軒向他微微瞪了一眼,他便已經(jīng)拿起酒盞轉過頭。談及上次的那兩壇子酒,他就不由自主又想到酒后第二天,不知怎么地就跟著梁延回到將軍府里……也許是宮燈的暖光太盛,竟灼得他的側臉微微一熱。他忍不住將頭側過去,望向對面武將的那一席,目光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卻是連自己也不知道想要找到什么。然后他就撞進了一雙定定望著自己的深邃眸子。梁延一手握著酒樽,端坐在席上,殿內嘈雜的話聲和絢麗的歌舞仿佛都與他無關。褪去了滿堂花醉的熱鬧歡愉,他一身玄衣安坐在燭火照亮的一方角落,仿佛已在那處獨坐了百年。也,望了他百年。沈驚鶴的目光被他捉住后,仿佛便如就此黏上去了一般,再怎么也掙不開——也或許是因為目光的主人根本連掙扎的欲望都沒有,只是這么遙遙對望著,心里滿滿的只剩下了安然與恬靜。他有些愣愣地看著梁延那雙深沉的黑眸,竟不知道自己嘴角竟然無意識地輕扯出了一個極淺的笑容。沒有錯過那抹笑意,梁延看他被燭火掩映得半明半暗的面容,眼底自積的冷冽盡數(shù)融化。他舉起手中酒樽,微偏首,遙遙對他示意。沈驚鶴當即心有靈犀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著舉起酒盞,一雙盈盈笑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殿內眾人依舊無知無覺地談笑吃喝著,琴弦被飛速撥動若嘈嘈急雨,樂聲正演奏到了最為激烈迸發(fā)的一段。觥籌交錯聲不絕于耳,脂粉香氣中,舞女如桃花瓣淺粉的層疊裙擺一層層綻開,晃花了看客的眼。無人知曉,在燈燭的影子下,兩只酒樽遙遙隔空輕碰了一剎。呼吸有半秒的靜止,那澄澈的酒釀便如瀲滟的心事一般微微蕩漾著。遠遠地,沈驚鶴看到梁延咽下酒液后,兩片薄唇輕微地開合幾下,對他說了一句什么。明明隔著重重人群,可是沈驚鶴卻十分篤定,他分明讀懂了梁延含笑的話語。他說,新春喜樂。……皇帝離席后不久,宴席便也漸漸散去,歡飲后的群臣相互攀談著邁出殿門。宮婢靈巧地穿行于坐席間,收拾著杯盤狼藉和殘羹余肴。貔貅銅爐上香蓋已合,燃盡后的甘松香只剩下一縷淡淡的白煙,很快消弭于無形。沈驚鶴一掀衣擺,獨自走出朱紅的殿門。被外頭清朗的夜風一吹,酒酣后的頭腦似乎也輕快了不少。眾人已差不多散盡,只有遠處檐燈下依稀可見三兩向宮門走去的人影。沈驚鶴下意識地向周圍找尋似的望了望,很快又因自己的動作驀地一怔。他在期待些什么?失笑著搖搖頭,沈驚鶴將自己衣袖的褶皺理了理,便頂著涼風徐徐往長樂宮走去。前頭的路口處樹影婆娑,燈火也不如別處般通明。他行得更近時,卻是因眼中所見而一瞬間頓住腳步。樹干旁倚靠著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仿佛聽到了腳步聲,他偏過頭遙遙飛來一眼。修長的濃眉斜飛入鬢,其下是一雙比天上星子還亮的笑眼。患得患失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就好像倦鳥終于飛離風雨,款款棲于溫柔將它擁抱的歸巢。“這么巧?!鄙蝮@鶴的腳步無端比平日里輕快了幾分,他揚起眉,試圖克制一二語調中的雀躍,“梁小將軍……這是在等人?”“嗯?!绷貉诱局绷松碜?,雙眸只一錯不錯地看他的身影愈來愈近,“在等一個,想見的人?!?/br>沈驚鶴的步子頓了頓,很快又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繼續(xù)向前走著,只有微紅的耳廓仍不解人意地展露著主人內心的不平靜,“那你,等到了么?”梁延迎上一步,宮燈下兩人的影子繾綣交融在一處,宛若天生便該如此相合。“方才是沒有的?!?/br>他輕輕牽過沈驚鶴安順垂于身側的手,捉住微涼的指尖,慢慢用掌心的溫度暖著。“現(xiàn)在么?!彼麥惤它c,是一低首便能將下頜擱于他烏發(fā)上的距離,“大抵……終于如愿以償?”沈驚鶴愣愣地瞧著他,只覺得他們之間似乎離得太近了,讓他眼里幾乎瞧不見別的景象。梁延已是輕笑一聲退開,他指腹摩挲了兩下,還是沒忍住在他柔順的墨發(fā)上揉了揉,“今日喝了酒,晚上回去記得喝一碗醒酒湯再睡?!?/br>“嗯,宮里頭已經(jīng)備下了?!鄙蝮@鶴又細細在他臉上望了兩眼。想到太學從今日起便休了春假,算來也有大半旬不得見,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酸悶悶的滋味。梁延好像看出了他一瞬間低落下去的情緒,指節(jié)碰了碰他的側臉,“等到十五元宵的時候,可要同我一起去看燈會?”沈驚鶴雙眼一下子亮了一亮,然而那瞬時漫上心中的欣喜實在是太為濃烈,教他置氣似的偏不想就這樣直接答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