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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節(jié)奏地輕敲著桌面。魏昭明終于想起來被自己遺忘到爪洼國的初心,“容先生,請問鄒家華現(xiàn)在在哪兒呢?”“鄒家華?”容鈞輕念了一聲,指套依舊在桌上不急不緩地敲動著,一下、兩下、三下......他似乎在腦中搜索了一番,才遲疑地問道:“那是誰?”第五章魏昭明一下子坐直了,著急地說道:”鄒家華就是——是我......“是他的什么來著?魏昭明覺得腦后像是被一錘子悶敲了,疼痛難耐,他忍不住抱住了頭。”是我.....是......“魏昭明突然愣住了,他剛才想說的那個人叫什么名字來著?”明兒,你腦袋摔過,想不起便不要想了,“容鈞從椅子上起身,蹲到了魏昭明腿邊。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深不見底。”你忘了嗎?你和我斗氣離家出走了,聽見我要買院子的事又跑回來了?!罢f完了容鈞輕笑了一聲,撓得魏昭明心間酥麻。他眼前的事物開始旋轉(zhuǎn)模糊,只有容鈞一雙眼睛清晰而魅惑。“你這次出去似乎還帶回來了好東西,脖子上系的是什么?”容鈞狀似隨意地問。魏昭明撫上脖子間的玉觀音。那是三年前他去覺隆寺的時候一位僧人給他的,他反復(fù)告誡魏昭明,任何時候都一定不要取下來。“你能取下來給我看看嗎?”容鈞的聲線低沉,仿佛湊在魏昭明耳邊蠱惑低語。魏昭明緊緊地捏住玉觀音,那玉觀音在他手心劇烈地顫動,燙得他稍微恢復(fù)了一些神智。魏昭明勉強(qiáng)維持住底線:“不行,大師說了,不能取?!?/br>容鈞嘴角抿緊了。他瞇起了眼睛,魏昭明感覺到一陣密密匝匝的壓力鋪天蓋地地襲來,他忍不住呼呼地大口喘息起來。“明兒大了,”容鈞用冰冷凹凸的小指套慢慢劃過魏昭明的臉,壓抑的聲音有點(diǎn)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味道,“你以前很乖的?!?/br>“因為他失憶了唄?!遍T外突然傳來一個喑啞粗糲、氣若游絲的聲音,魏昭明回頭去看,就見一個坐著輪椅的人慢慢滑了進(jìn)來。那人瞧面相不過是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歲數(shù),頭發(fā)卻已經(jīng)花白了,佝僂在椅子里,顯得整個人又瘦又小。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魏昭明,似是感慨似是遺憾地呢喃道:“你居然還活著,還跑回來了......”咕嚕、咕嚕,車輪滾動的聲音。少年枯槁的手扶在車輪上,皮膚暗如老木。容鈞站起了身,挺拔如松,態(tài)度很冷淡地說:“誰叫你過來的?!?/br>“我哥回來了,我不出來歡迎?”那人笑了笑。他的臉瘦得只有層皮,仿佛被吸干了精元,一笑就是層層疊疊的褶皺。容鈞瞇了瞇眼,并不答話。魏昭明這時方感覺那股駭人的壓力和頭昏的感覺都消散了,不禁有些感激地望向那人。”魏巍,“那少年報了名號,對著魏昭明陰陽怪氣地笑了一下,“你倒是解脫,忘得一干二凈?!?/br>魏?。?/br>魏昭明確實(shí)沒有一絲印象。”你們在吃什么?“這魏巍很有主人的風(fēng)范,滑著輪子湊到了桌邊,他拿起筷子戳了一下松鼠魚,”嘖嘖,冷了,就不脆了。“言罷,就把筷子一甩,”啪“一根筷子跌進(jìn)了魚翅湯里,湯汁四濺。”魏巍?!叭葩x叫了一聲。”嗯?“魏巍仰起頭看向容鈞,一臉無辜的神色。”滾出去?!叭葩x低聲說。魏巍渾然不在意,撿起筷子指了指容鈞,“你瞧,他脾氣很不好的,”又目光如炬地看向魏昭明,緩緩地說,“只有我受得了他?!?/br>眼見著容鈞真要發(fā)火了,魏巍才對著魏昭明吐吐舌頭,推著輪椅慢悠悠地往外去。背過身揚(yáng)聲說道:“我住在西三院,靠近祠堂最里面的那間屋,記得別走錯了?!?/br>“哦,對了,”那少年突然停下了輪椅,回頭對魏昭明歪頭一笑,露出兩顆尖小的虎牙,聲音宛如破風(fēng)箱,“歡迎回家,哥哥?!?/br>魏巍走了以后,兩個人便陷入了沉默的尷尬。容鈞坐回椅子里也不再看魏昭明,只是將自己的指套反復(fù)取下來又戴上,若有所思地低垂著眼。魏昭明這頓吃得食不甘味,好不容易挨到傭人來收拾碗具,魏昭明急忙站起身。“容先生,我吃飽了......我,我先回房了?!?/br>容鈞微微頷首,將指套戴了回去,抬眼對魏昭明有些疲憊地笑了笑,“去罷,別亂跑。晚點(diǎn)我來看你?!?/br>魏昭明頭也不回地跟著傭人走了。回到了房間,魏昭明又開始不安分起來。這頓吃的個早午飯,還有整整半日的光陰。容鈞說他以前是容府的人,但是他自己一點(diǎn)印象也沒有。魏昭明坐不住,索性出了門,打算在院子里找找記憶。魏昭明東倒西拐,在錯綜復(fù)雜的院子里穿梭,一個人也沒碰到。太陽有些西斜了,魏昭明覺得有些陰森,便打算折返。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個先前沒有看見過的院子。這個院子里有棵枯死的老槐樹,一串紫藤蘿依傍枝杈爬得很高,但花朵伶伶仃仃的,結(jié)不成串,半死不活得樣子。魏昭明走了過去,覺得這地方很眼熟。一陣風(fēng)吹過,穿過背后空蕩的房間,發(fā)出嗚嗚的聲音。魏昭明不敢久待,轉(zhuǎn)身跑掉了。可是走了不久,他又看見這間院子了。院子的枯槐很高大,遠(yuǎn)遠(yuǎn)地就就能望見零星的紫色,魏昭明不再進(jìn)去,找了與方才相反的方向跑開。他覺得跑了許久,穿穿梭梭地,最后居然又回到了這間院子。魏昭明深吸了一口氣,摸了一把玉觀音——怕是鬼打墻了。他慢慢走進(jìn)了院子。天色陰沉了下來,秋風(fēng)乍起,卷著地上枯花敗葉纏上魏昭明的褲腳。他走到槐樹下,腦子里突然跳出了一個畫面。一位十歲上下的小男孩窩在個軟藤搖椅里。他舉著書一字一句地讀詩,讀著讀著便開始眼皮子打架。突然,他頭上落下一片陰影,小孩子頓時來了精神,撲騰著叫道:“鈞鈞抱,鈞鈞抱!”“這么大的人,還總要抱。”頭頂傳來無奈的熟悉笑聲,魏昭明腦子就像猛然撕開了束縛的蛛網(wǎng),記憶漸漸清晰地涌動出來。容鈞穿著很溫柔的月白色袍子,歲月似乎從未在他身上留下或早或晚的印記。他將十歲的魏昭明摟進(jìn)懷里,一起躺在了椅子上,“在看什么?”“在看唐選!”十歲的魏昭明很黏容鈞,戳了戳?xí)?,道,“快看睡著了,鈞鈞給我讀詩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