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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他像是等不及魏昭明回答,自顧自地接到,“就在你隔壁的房間。”原來當(dāng)初那兩間被水泥糊住,只剩一堵灰墻的屋子里面就裝著鄒家華。他們曾經(jīng)只有一堵墻的距離。容鈞像是頗為享受這個講述的過程,神神叨叨地繼續(xù)講道,“我剃盡他的須發(fā),把他的眼睫一根一根拔掉。還有他的陽物,割了下來縫進(jìn)了他的嘴里......”魏昭明聽得冷汗淋淋,忍不住抬手堵住耳朵,他看著容鈞一翕一合的薄唇,分明什么也沒有聽見了,卻仍然止不住打冷顫,“你這個,你這個——瘋了,你已經(jīng)瘋了......”他崩潰地大叫道。“我是瘋了!”容鈞一把扯下魏昭明的手,力道幾乎要將魏昭明的手腕捏碎,“我可是被你生生捅了二十三刀!”這一瞬間,先前所有的陰狠詭怪都倏忽消失了,他像一頭傷痕累累的困獸,眼底的哀傷滿溢,竟像是要落下淚來,“我生前未曾負(fù)過誰,也沒有人敢這樣負(fù)我,”他冰冷的手緊緊握住魏昭明的手,像怕他再一次離自己而去,“......我雖是王侯之家,卻福祿單薄,廿歲便病死在床。死后又被你魏家人鎖住陰魂,投胎轉(zhuǎn)世不得。”“我苦等了近百年,眼見你魏家氣數(shù)殆盡,我也終得解脫,”他放松了手上的力氣,緩緩撫上魏昭明的發(fā)頂,“可我遇見了你。”“那時候的你還那么小,個子只到我膝蓋,”他揚(yáng)手比了一下,似是陷入了遙遠(yuǎn)的回憶,眉目溫柔,“他們都懂規(guī)矩,就你膽子大,成天跑到院里黏著我?!?/br>“我一開始煩你,時間久了,也就由著你胡鬧了。我原想是因為寂寞,”他抬起眼,看著面前癡愣愣的魏昭明,“可我舍不得了。你的命數(shù)原是十五歲夭亡,魏家也自此終結(jié)。我改了你的命,改了魏家的命,也就改了自己的命。”佛法三毒貪嗔癡,他破了戒,再也無法自鬼道往生凈土。“我只愿和你廝守,是人是鬼又如何?”他低垂著眼角,忽而揚(yáng)起一絲落寞的笑,“只是后來你長大了,也漸漸忘了很多曾對我說過的話?!?/br>恍惚間,魏昭明好像看見了十年前的容鈞,一身月牙白的衣裳,溫潤如玉,如野鶴在群。“不過是小孩的戲言罷了......”魏昭明面對這樣的容鈞,也有了些底氣,搖了搖頭,坦誠道,“人鬼殊途,我們不可能善終?!彼挠喙馄骋娧芰艿钠溜L(fēng),心里哪還有什么濃情意切,只想著早晚自己也會被陰晴不定的容鈞害死,“容鈞,你放我走吧。你對魏家做的事我會一輩子爛在肚子里,我、我會替你找來高人超度,想辦法讓你好好轉(zhuǎn)世......”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看見容鈞臉上的笑消失了,竟露出孩童般惶惶然的無助,繼而是無可奈何的悲慟,仿佛字字句句都誅在心上。最后,他笑了。那漸漸展開的微笑像是一面滲人的面具,無聲地發(fā)出桀桀怪叫。“到底是誰教你的這些,那個臭和尚不空?”容鈞把懷中抖成篩糠的魏昭明摟進(jìn)懷里,揉著他腦袋循循然道:“別怕,我不怪你明兒。你還小,什么都不懂,是外面的壞人胡亂教唆你,以后你都不會再出去,”容鈞像小時候那樣溫柔地親了親魏昭明額頭,“從前你明明那么黏我。這世上只有我最愛你,你也最愛我的,對不對?”魏昭明對視著容鈞漆黑的眼睛,那雙眸子好像藏了乾坤萬象,他只愿一直一直看下去。他感覺到一種脫去rou體的輕盈,情不自禁點了點頭,莫名其妙地笑起來。為何要笑呢?他不知道,快樂就是快樂,無需緣由。“明兒……”容鈞捧起魏昭明的臉,定定地注視了很久,才低下頭和他纏綿地吻在一起。這是他的孩子,他救了他的命,從此他便屬于自己。他永遠(yuǎn)不會放手。冬至一過,雪就開了閘。山間寥闊,路旁只有干枯的老樹點綴凋敝的寂寞。汝臻撩開車簾子,往外探頭探腦地看。風(fēng)挾雪,盡是一陣一陣的來,天地間渺渺茫茫,好像已離了煙火人間,走上了不歸的路。“還有多久???”汝臻問。“快了,快了,這雪大著哩?!壁s車人裹得像個熊。“這荒郊野嶺的,真有什么大戶人家?”汝臻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等乏了的抱怨。結(jié)果馬車轉(zhuǎn)過一個山角,他面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恢弘大氣的宅院,一眼望去,竟尋不到邊界。風(fēng)雪中,門里依稀立了個打傘的嬌小的身影。走得近了,汝臻才看清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她留著齊耳短發(fā),厚重的劉海遮住了眉毛,臉白得似乎被凍僵了,舉著一把漆黑的大傘。汝臻下了車付了錢,那馬夫就像逃命似地跑了。汝臻奇怪地看了一眼遠(yuǎn)去的馬夫,卻聽那小姑娘輕聲道:“雪太大,趕著封路前回去吧。”汝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聽那小姑娘說:“我名喚采雙,是照顧少爺?shù)难诀?。您就是汝臻先生嗎??/br>汝臻扶了扶圓框眼鏡,將手中的書展示給她看。采雙便給他撐著傘,領(lǐng)進(jìn)了宅子。宅子中央是一條石鋪的直走甬道,甬道兩側(cè)是鱗次櫛比的女墻,間有宅樓、更樓、眺樓等幾座迥異的樓建。汝臻瞪大眼睛東看西望,倒像是劉姥姥進(jìn)大觀園般合不攏嘴。汝臻跟著采雙東倒西拐,來到了一間小院子。采雙一面領(lǐng)他進(jìn)屋,一面說:“這就是先生的宅院。魏家家大,有兩個地方先生去不得,一個是西三院靠近祠堂的院子,一個是長了株枯槐的大院子?!彼槔匕讶暾榈臇|西放齊整了,又說:“其實先生最好哪兒也不要亂走,少爺每天會來院子里找先生的?!?/br>汝臻抬了抬眼鏡,心中對這番話頗有微詞。正在這時,院子門口突然響起一個響亮的聲音:“咦!你就是我的洋文老師嗎?”第十六章汝臻回頭去看,便見院子門口立了個俊朗的青年,瞧著不過二十上下的模樣。他的頭發(fā)剪得很精神,圓眼睛高鼻梁,姿態(tài)挺拔,是很討女孩子歡喜的容貌。“先生,這就是魏少爺了?!辈呻p對著魏昭明鞠了個躬,”少爺,這是汝臻先生?!?/br>魏昭明跑近前來,一雙眸子明澈而純粹,一瞧就是個未經(jīng)人事的金貴少爺。他興奮地打量了一圈汝臻,很滿意地點點頭。“先生好!”他笑呵呵地叫了一聲。汝臻扶了扶眼鏡回以一笑,覺得這青年還像個孩子似的,純良得可愛。采雙把炕燒熱了,汝臻就將英文讀本攤開在桌子上,同魏昭明面對面坐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