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舟先開始還會趕人出去，久而久之就懶得管他了。除此以外，小混血不吵不鬧，有時候唐舟坐在臥室里的書桌前伏案工作，小混血還會搬個椅子坐到旁邊，他知道唐舟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就拿了本書枕在大腿上看，有時還會做做筆記，看到窗外天都要亮了，就穿上衣服準(zhǔn)備回學(xué)校上課。

小混血下了床總是很安靜，說話聲音不高，做什么都慢條斯理的。他確實是唐舟心目中較為理想的伴侶。大家你情我愿，地位平等，所以界限也理應(yīng)分明。

可是人總會好奇，唐舟在他面前不談工作，不談私事，不會提及親朋好友，更是從不解釋自己的來歷。小混血有時候會變著法子地套他的話，次數(shù)多了唐舟就顯得不耐煩，甚至?xí)兴刈詡€兒的宿舍里去，后來他就不敢問了。

盡管這樣，小混血仍然以為自己有機(jī)會——如果他當(dāng)初沒有接唐舟的電話的話。

他還是第一次見唐舟發(fā)火，盡管從外表上難以看出任何端倪。他跟在唐舟身后，慌慌張張地解釋說，自己沒有看到來電提示，沒有看到名字是誰。唐舟只覺得好笑，說你一個美國人，那么大的“HOME”字看不懂？他黑著臉，從水池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巨大的黑色垃圾袋，走到臥室里撿起被小混血扔的到處都是的衣服塞進(jìn)去，然后打開家門，將垃圾袋甩到走廊上。

門依舊大開，唐舟面無表情地站在門一側(cè)，已然是趕客的姿態(tài)。

“出去。”

“唐，你聽我說……”

唐舟斬釘截鐵道，“現(xiàn)在就滾！”

“你別趕我走，你別這樣對我，嗚嗚……”

小混血哭哭啼啼地要去抱他的胳膊，唐舟甩開手，拿出手機(jī)撥通了樓里的安保電話。

這事兒弄得他被家里轟炸了很長一段時間，哪怕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會覺得頭一陣陣抽痛。

可是方才聽了陳原那一番話，尤其是他那句調(diào)笑性質(zhì)的“你要包養(yǎng)我嗎”，唐舟心里難免又有些癢癢。

陳原需要錢，需要住房，此時又是低潮期，然而這事兒不好拿到明面上講。

總而言之，這是很好的時刻，他得有耐心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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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陳原?！?/br>
有人在這樣叫他。

溫?zé)岬氖终菩馁N上他的額頭和臉頰，陳原的呼吸紊亂起來，他微微一翻身，身體又向被褥中壓進(jìn)許多，四肢好似被厚重的棉花糖層層包裹，將他牢牢困在一望無盡的夢境之中。

“陳原，醒醒?！?/br>
唐舟彎腰將他身上裹得緊緊的被子扯開了一道口。突然而來的冷空氣猛然灌進(jìn)敞開的領(lǐng)口，陳原打了個哆嗦，猛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將臉埋在唐舟的手掌心里，他像縮頭烏龜一樣迅速將頭縮進(jìn)被褥里，眼神卻還沒醒，睡眼惺忪地望著唐舟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才從床上爬起來。

“你生病了。”唐舟收回手。

“沒有，”陳原一只手扣著領(lǐng)口散開的扣子，摸了好幾下都沒扣上，改為兩只手一起扣，“我睡覺的時候體溫會比較高?！?/br>
“測個體溫看看?！碧浦勰眠^床頭柜上的體溫計遞過去。

陳原扣完扣子，順著體溫計的方向看過去，昨夜還空空如也的床頭柜上已經(jīng)擺上了幾個小藥瓶。

“這是什么？”

“退燒藥?！碧浦勰弥w溫計的手腕微微抬了抬，示意他接過去，“量一下，以防萬一?！?/br>
陳原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拿過柜子上的一個藥品掃了一眼，“這是止痛藥，不是感冒藥?！?/br>
“止疼藥一般都有退燒的功效?！?/br>
陳原半信半疑，將藥瓶拿到跟前端詳起來，一邊看一邊搖頭，“不對……你這個只是純止痛用的，上面寫著治療頭疼和牙疼之類的輕微疼痛?！?/br>
“是嗎？”唐舟眉毛微微一抬，拿過他手中的藥瓶看了兩眼道，“是我拿錯了?！闭f完就要起身，“我再去找找?！?/br>
“不用了！”陳原升高語調(diào)，生怕他又去櫥柜里翻出八/九瓶藥過來喂自己，“我真沒生病，不用吃藥。”

唐舟本是站在他床前，聽到這話卻突然彎下腰，說了句“我看看”。陳原還沒反應(yīng)過來，裸露出的脖頸上隨即便蓋了一只手，驚得他差點就要往后栽倒。明明不是在看自己，陳原還是忍不住朝斜下方的地板上瞟去。唐舟的眼神像是有了溫度，灼得他一只肩膀都跟著發(fā)熱。他并不適應(yīng)這種過分親密的動作，可是仔細(xì)想想，他與唐舟之間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了，這會兒似乎沒有必要再小題大做。

唐舟用手掌貼在他靠近肩窩的位置捏了捏，然后順著他的脖頸向上游走，用拇指下方的皮膚覆在他耳后重復(fù)輕微按壓的動作。陳原終于無法掩飾自己的不舒適了，他一邊肩膀微微上提，夾電話似的就要夾唐舟的手，直到這時唐舟才收回手，說，“沒有生病就好。我這兒的藥畢竟不全，本來還想著帶你去醫(yī)院看看……”

陳原撓了撓自己的脖子，又抓了抓耳后，好像被對方弄癢了似的，眼睛盯著地板說，“真沒事?！?/br>
唐舟看了一眼手表，說，“——畢竟你睡了很久?！?/br>
陳原掀開被子坐在床邊，“現(xiàn)在幾點了？”

“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了?！?/br>
“是嗎？”陳原驚訝地張開嘴，“沒想到我這么能睡……”

“小心晚上睡不著。”

“睡不著就睡不著吧，”陳原用腳尖勾過一邊的拖鞋穿上，“反正也不用早起了。”他仰頭問唐舟，“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我啊，沒去哪兒，就在客廳里?！?/br>
“你在客廳里睡的？”

“是?！?/br>
“……怎么不回來睡？”

唐舟調(diào)侃道，沒有一點責(zé)怪的意思，“你不是不喜歡一起睡嗎？我只好出去了?！?/br>
這下可好，自己成了喧賓奪主，陳原有些懊惱地抓了兩把鬢角的頭發(fā)。

“以后不會了?！?/br>
唐舟瞇起眼角，“什么以后不會了？”

陳原拿起床邊的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撿起地上剩下的衣服，慢吞吞地往屋外走，“以后不會再發(fā)生這種事了……不會再讓你沒地方睡?！?/br>
唐舟認(rèn)為他這句話的意思更多地是在說，以后不會再一起睡，而不是下次不會趕他出去。

陳原回到自己的臥室里，從行李箱里翻出兩袋沒吃完的黑芝麻糊，拿進(jìn)廚房準(zhǔn)備泡上。他往燒水壺里灌了些涼水，等待水燒開的間隙，眼神又忍不住往頭頂斜右上方的小櫥柜里看去。

夕陽的光芒穿透玻璃窗，直直打在廚房潔白的瓷磚地板上。陳原背光站立，只能看得見身體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