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的玩家，眼神和嘴角的笑意總能拿捏得恰到好處，然而陳原以往跟別人上床時，第一條規(guī)矩便是不能接吻，如果只是想要尋找玩伴的話，唐舟不會是他的理想對象。

一道嗡嗡的震動聲十分突兀地響起，電鉆一樣擊打著他的耳膜。陳原在床上翻了個身，從床頭柜上摸過手機，拿到眼前一看，是王子林。

這是他離婚后的第一個圣誕節(jié)。自打上次給王子林送完備用鑰匙，兩人便再沒有過聯(lián)系，王子林依舊在朋友圈里發(fā)著花天酒地的狀態(tài)，他都沒有點過贊。

這會兒接到他的電話，陳原心里有點莫名其妙地慌，他不知道王子林這么晚了要找他干什么，卻還是接通了電話，將手機貼到耳邊。

聽筒那邊同樣是一片寂靜，沒有他想象中酒瓶的碰撞聲，沒有女人的尖叫聲，甚至連呼吸聲都捕捉不到。陳原一度以為他打錯了電話，也許他不小心蹭到了鍵盤，沒想到王子林卻開口了，聲音意料之外地清醒和鎮(zhèn)定。

“拖拖有點想你了?！?/br>
圣誕節(jié)

37.

今天就是圣誕節(jié)，王子林約了陳原晚上七點在大學(xué)城旁的小吃街里見面。陳原快下午了才告訴唐舟自己晚上有約，唐舟看到這條信息時眼底掠過一絲驚訝，他原本默認陳原這兩天都會呆在家里，原來“自閉”的只有自己。他只回了一個“嗯”，表示知道了。

陳原原本打算戴那條全新的羊絨圍巾，臨出門前才記起來，小吃街環(huán)境算不上好，弄臟了可不劃算，何況他一直都不相信干洗店，于是他將圍巾放在鞋柜之上，折返回臥室拿了條舊圍巾戴上，匆匆出了門。

這幾年公共交通愈發(fā)發(fā)達，地鐵直接開到了大學(xué)門口，導(dǎo)致學(xué)校附近的房價在一年之內(nèi)漲了三成。陳原很久沒有回過學(xué)校，除了四年前為公司做過一次宣講會，早就不記得最快捷的路線了。他跟著地圖導(dǎo)航，中途換乘過一次，一共坐了將近一個鐘頭的地鐵才到校門口。

出了地鐵站，右拐直走到頭就是小吃街，這里不僅是他當年帶唐舟來吃宵夜的地方，也是上班以后經(jīng)常和王子林鬼混的地盤，倒不是因為念舊，主要是便宜，加之王子林喜歡年輕漂亮的大學(xué)生。

小吃街盡頭有一家網(wǎng)咖，以往兩人吃完晚飯就去包夜打反恐精英，兩人組隊突突突，突到第二天早上六點，眼睛都紅成兔子，才戀戀不舍地回家睡覺。這里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處小小的避風港——也許對陳原來說是這樣，王子林認為這更像是初級狩獵場，大學(xué)生比較單純——他總是這么講，直到后來遇到一個死纏爛打、就差去他公司里撒潑打滾貼傳單的女人之后，王子林終于不再霍霍大學(xué)生了。

“說好玩玩的嘛，怎么就要見家長了？”王子林捏著眉心，一臉愁云慘淡，“真他媽倒霉，凈碰上瘋婆娘。”

以前網(wǎng)咖旁邊就是“明明串串香”，陳原是那兒的常客，攤主甚至給過他一張手寫的硬紙片卡，說以后來這兒吃飯一律打九七折，后來網(wǎng)咖要擴/張，就把隔壁的店面給買了。

小吃街里的圣誕氣氛并不濃厚，沒法跟外面的商業(yè)街相比，也許是因為最近高校里禁止聚眾過洋節(jié)，據(jù)說是為了抵制文化入侵。陳原對著手機地圖，找了好一會才找到一處小小的串串店。

串串店門口掛著寫有“營業(yè)中”的熒光牌，旁邊還擺著一個老式發(fā)廊門口的三色螺旋圓筒燈。陳原抬頭看去，這家店并不叫“明明串串香”，“明明串串香”早已經(jīng)消失。

王子林正坐在一張塑料板凳之上，蹺著二郎腿，手里夾著根燒得正旺的煙搭在唇前，他瞇著眼作沉思狀，好似一個吊兒郎當?shù)恼軐W(xué)家。明明店里還有座位，怎么卻偏要到外頭吹風？陳原一看，原來門口貼了一張店內(nèi)禁止吸煙的告示牌。

他走到王子林面前坐下，拿起菜單，全程沒有與他產(chǎn)生視線接觸，好像自己只是隨便挑了個空座坐下。

王子林一愣，抖抖煙灰，將煙嘴送到嘴邊抽了一大口。他吸得十分用力，腮幫子緊繃，胸膛都鼓起，隨后將煙頭摁滅在手邊的陶瓷煙灰缸里。

隨著煙霧一起吐出的，還有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好狠心啊，陳原——”

陳原置若罔聞，依舊低頭看著菜單。

“我去你們公司找你，”王子林從口袋里掏出煙盒，又抽出一根咬在嘴里，“這才聽說了你的事?！?/br>
陳原一根食指抵在菜單上，似乎看得正認真，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什么事？”

“倒霉事唄，還能有什么事？”

“哦——那事兒??？”

王子林邊說邊搖頭，“你竟然兩個月都不來找我，你說你狠不狠心？”

陳原合上菜單，終于掀起眼皮看他，“你呢？竟然花了兩個月才發(fā)現(xiàn)我被裁了?！?/br>
兩人相視一笑，冰釋前嫌。王子林彎腰從腳邊的箱子里拿出八瓶啤酒擱在桌上，每兩根手指之間夾著一瓶。

“今天這頓我請，就當是賠罪——賠我當時頭腦發(fā)熱。”王子林竟然一點也不害臊。

“真要賠罪的話，怎么著也得找家市中心的高級餐廳吧？我看你一點也不誠心?！?/br>
王子林“嘖”一聲，敲開了一個啤酒瓶蓋，遞過去，“下次也我請，下次你來挑?！?/br>
陳原這才滿意，接過啤酒瓶往一次性的透明塑料杯里倒。白色的泡沫沒一會就涌出杯口，猶如瘋狂反應(yīng)的化學(xué)試劑。陳原拿起杯子，嘴唇貼著杯沿吸掉一大口啤酒泡沫才繼續(xù)往里倒。

“都沾上了?！蓖踝恿种钢缸旖恰?/br>
陳原拿袖口隨便擦了擦。

王子林說，“我有點餓，你來之前隨便點了些煮上，你要吃再加。”

“行?！标愒c頭，從鍋里拿出一小把煮好的串串放到跟前的陶瓷碟子里，“那我先吃你的?！?/br>
“嘿，你倒是一點不客氣？我的意思是你要吃什么你自己點呀。”

“吃完了再加?！标愒瓕Ｐ某圆撕染?，好像他當真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而來，“我這是在給你省錢。”

王子林臉上掛著隨心所欲的笑容，他一邊吞云吐霧，實則心里的疑惑一個接著一個。先是離婚，繼而失業(yè)，他不知道陳原是怎么過來的。先不說精神方面，就單說物質(zhì)，陳原凈身出戶，現(xiàn)在又沒了工作，尋找住處就是首要難題。

“你現(xiàn)在住哪兒？”

“你猜？”

“別不是住天橋底下吧？”王子林狐疑道。

“那倒不至于?！?/br>
“那你到底住哪兒？”王子林覺得自己像在擠牙膏。

“嗯……”陳原正要說旅館，王子林警告他，“你別跟我扯淡啊?！?/br>
于是陳原語氣自然又流暢地接道，“當然是住朋友家了?！?/br>
“哪個朋友？”

陳原并不想說是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