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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蔓延一會兒。周一時咖啡店門前的隊伍總是比其他工作日要長。排隊的時候,陳原忍不住問他:“我的工位之前有人坐嗎?”校友正低頭看著新出的菜單,他點點頭,“有啊。”“那個人是被換到其他部門了嗎?”陳原小心地問道,他知道公司有時會依照部門需求調(diào)整位置。校友說得很坦蕩,好像這壓根兒不是個敏感話題,“不是,他辭職了?!?/br>陳原“喔”了一聲。兩人跟著隊伍往前挪了兩步,校友選完飲品,抬頭問他:“你想知道為什么?”陳原被他看透了心思,干笑兩聲,“好奇肯定是有點好奇的?!?/br>校友抿了抿嘴,“他啊,垮了,所以辭職了?!?/br>“項目做垮了?”“不是,人垮了?!?/br>“因為工作病倒了?”陳原心里一驚,剛想說病倒算是工傷,公司應(yīng)該有義務(wù)幫助療養(yǎng),難不成是被逼辭職?一連串的疑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校友卻搖搖頭,“那倒不是,就是做不下去了,人崩潰了。”據(jù)校友所說,那個男人跟陳原年齡相仿,同一個項目幾次推翻重頭開始,來來回回地磨了一年多,永遠(yuǎn)都是公司里來得最早、走得最晚的那一批人。那人直到最后一刻都保留了自己的專業(yè)精神,最后一次匯報項目進度時,他有條不紊地展示著為甲方提供的發(fā)展策略,唯一的不同地方是,他雙肩抽動,眼淚流個不停,敘述時的聲音卻像往常一般平穩(wěn)。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哪件事成為了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許是父母生病、感情不順,也許是將來買學(xué)區(qū)房的事情讓他頭疼,也有可能只是他今天上班的時候,汽車爆了胎。那人離開以后,團隊立即找了個替補上來,項目仍然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沒有人為他舉行過歡送會。其余消息則是校友從其他同事那兒聽來的——據(jù)說他兩個月內(nèi)只來得及和老婆孩子說過三次話,明明和家人住在同一屋檐之下,他卻在另一個世界披星戴月,錯過了兒子第一次開口說話,也錯過他第一次雙腿站立的時刻。咨詢的員工流動率比其他行業(yè)都要高,然而高壓行業(yè)里,抱怨壓力過大卻又變成一種被人唾棄的行為,反方的論據(jù)更是十分容易形成:當(dāng)初入行的時候就該考慮過代價,怎么這會兒又得了便宜賣乖?校友卻難得表現(xiàn)出了理解,這是陳原沒有想到的。“有得必有失嘛,我唯一的建議就是:不要裸辭。如果我是他的話,估計會等自己找到下家了再走?!彼烈髌?,“不過這事也很難說,可能他是真的受不了了吧?哎,想想也挺可憐的?!苯又袊@道:“希望他有足夠的存款支撐他找到下家吧?!?/br>沒有比辭職、跳槽、轉(zhuǎn)行更讓這個年齡層的人焦慮的事情了,前輩們的建議永遠(yuǎn)都大同小異:如果沒有獵頭出兩倍的工資挖你,最好還是夾緊尾巴做人。辭職則更不用談了,一不小心就會被貼上幼稚、或缺乏責(zé)任心的標(biāo)簽。尤其對于陳原這一行來說,總有年輕的、有身體可以透支的新鮮血液源源不斷地涌進來,很多咨詢師最后都轉(zhuǎn)行做管理層,可是管理層就的機會屈指可數(shù),萬一找不到合適的跳板,辭職約等于自殺。陳原入行這么多年,從大學(xué)起就定下了遠(yuǎn)大的目標(biāo),周圍的人也都說他適合——同事、親戚、還有朋友,他們評價他時偶爾流露出艷羨的目光,好像發(fā)自內(nèi)心地欣賞他,這讓陳原覺得,除了這一件事,他好像也做不了其他,他好像就該這樣的目光之中前行。“你就沒想過辭職、轉(zhuǎn)行?”話音剛落,他自己都吃了一驚。與同事討論轉(zhuǎn)變職業(yè)方向的意向一直都是大忌,沒想到校友卻順著他的話道:“當(dāng)然了,我每個月都要想三十天。”兩人同時笑起來。終于排到收銀臺前了,陳原點了一杯黑咖啡,校友也要了杯一樣的。他們站到一旁的等候區(qū)等咖啡時,校友接了個電話,轉(zhuǎn)身走到稍遠(yuǎn)一點的地方說話去了,陳原站在原地,想起了那張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來得及被使用的玩具店禮卡。不僅是禮卡,他還想起了自己的存折。理論上來說,他并不被房貸、車貸、家庭所束縛,他就像自己手腕上這根晃晃悠悠的紅線一樣,比其他人都要自由。盡管表面上看來像是陰差陽錯的巧合,他卻猛然意識到,自己手中的選擇權(quán)比想象中還要大。這個想法出現(xiàn)得恰到好處,好似已經(jīng)在他心里埋了許久,現(xiàn)在終于等到這個機會顯露鋒芒,吸引主人的注意力。陳原回頭看了一眼校友,發(fā)現(xiàn)他還在打電話,于是稍稍往角落里走了兩步,偷偷摸出了自己的手機。他輸入了一所學(xué)校的地址,等待頁面加載的時候,還在內(nèi)心迅速計算了一下匯率。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登錄過這所學(xué)校的官網(wǎng),它的頁面已經(jīng)和他七八年前第一次登陸時截然不同。他摸索了好一會,最后還是通過頁面內(nèi)的搜索引擎找到了那個MBA的項目。“不好意思啊,接了個朋友的電話。”校友看了眼手表,快步朝他走過來,“咖啡好了嗎?”陳原連第一段話的項目介紹都沒看完,就匆匆將手機鎖屏,收進口袋里,喃喃道:“我沒注意聽,不知道叫沒叫我們的名字,應(yīng)該好了吧?我去看看,應(yīng)該好了……”周一早晨八點半的新鮮黑咖啡預(yù)示著新的工作周的到來,他們拿過吧臺上略微發(fā)燙的咖啡杯,一前一后的朝電梯走去。校友自顧自地談?wù)撈鹱约盒陆拥捻椖?,陳原一路都沒有說話,只是偶爾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這會兒他想到了唐舟,于是那個縹緲的、不切實際的想法又被他壓了回去,狠狠踩回土壤里,好像它從來就不該出現(xiàn),不該生根發(fā)芽。做夢88.近期沒有新電影上映,周五晚上加完班后,陳原和唐舟的娛樂活動就變成了吃宵夜,他們有時選一家燒烤攤坐下、有時分一份冰淇淋,一路走走停停。街上多是年輕的學(xué)生,穿著運動短褲和球鞋,黑色的書包就擱在腳邊,吃得滿頭大汗了,就將短袖捋到肩頭,露出渾圓的肱二頭肌。串串店的老板娘兩手各捏住桌布的一角,手腕靈活地翻轉(zhuǎn)一百八十度,一眨眼就將上一桌客人吃剩的殘渣和塑料餐具裹進一次性的桌布中。她趿拉著拖鞋,將裹成餃子狀的桌布甩進一旁的鐵皮垃圾箱里,然后從圍裙前的口袋里摸出兩份菜單,一邊招呼兩人坐下。“喝點什么咯?”老板娘一手撐在桌上。“來兩瓶啤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