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意氣風(fēng)發(fā)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

“啊，那個……嘿嘿，就……”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一邊頭腦發(fā)暈地看看兩個瓶子，“那就……嘿，先試這瓶！這瓶……就……留著下次……嗯，下次用?！?/br>
樊淵滿意地看著程斐瑄同手同腳的步伐，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第一章卿卿愛鑒寫疑事

大虞風(fēng)隴、留夏、左鈺皆與羿族領(lǐng)土有接壤之處，此三地地處偏遠(yuǎn)，地廣人稀，又受到不少羿族習(xí)俗的影響，民風(fēng)剽悍，人人尚武，大虞境內(nèi)將他們合稱為“北三府”。三府中的風(fēng)隴汪家、留夏方家、左鈺花家互有往來，關(guān)系一向頗為密切。汪家更是大虞出了名的將門世家，世代鎮(zhèn)守北方，與皇室多代聯(lián)姻，深得皇室信任。

留夏府在大虞的版圖中與羿族接壤線最長，幾乎半邊都靠著羿族的領(lǐng)土，因而也是大虞重鎮(zhèn)之所。從瑤京去往羿族最快的路線當(dāng)然是從留夏過，大虞使團有大虞通文，自然一路暢通無阻。

此時距離從瑤京出發(fā)已有五日，大虞使團才堪堪看到留夏的影。

江懷雖然已經(jīng)年紀(jì)不輕，卻還是老當(dāng)益壯，一路行進皆騎馬而行，此時正坐在馬上聽來者報告。

“大人，天色不早了，按照我們的行程，明日午時應(yīng)該就能到達(dá)留夏。再往前走，恐怕難以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個驛館，不如就此停歇，明日再趕路吧？”

聽了護送部隊的說法，主使江懷看了看身邊羿族王子，摸著胡子笑瞇瞇地問：“王子大人，你意下如何?。俊?/br>
羿族王子衣阿華還是那樣一副直來直去的性子，絲毫不掩飾他的不滿：“本王子如果說繼續(xù)趕路呢？”

“一路舟車勞頓，若再是趕路只得夜宿野外，顧及王子安危，還是就此停步的好。”江懷仿佛半點沒聽出衣阿華的不滿，依舊笑得和藹可親，仿佛路邊普通的鄰家老人在看不懂事的后輩。

衣阿華重重哼了一聲：“哼，既然如此還問本王子干嘛？分明是你們不想走了……”

“王子，不可怠慢大虞使節(jié)?！狈鲐梃鋈淮驍嗔艘掳⑷A的話，并且對江懷拱拱手“衣阿華王子個性坦率，速來有話直說，還請使節(jié)勿怪?！?/br>
“好說好說?！狈鲐梃脑捑d里藏針，江懷還是當(dāng)沒察覺一般，面不改色地應(yīng)下，然后揚聲宣布，“在此落腳！”

扶罔瑾開口用羿族語言說了幾句話，似乎也是停歇的意思，羿族的人也開始收拾東西準(zhǔn)備入住驛館。

衣阿華在扶罔瑾開口的時候就沒有再說話，雖然臉上還是不耐煩，但他對扶罔瑾的決策沒有絲毫質(zhì)疑。

樊淵將一切都看在眼底，始終不發(fā)一言地充當(dāng)著背景板。

他和羿族打過不少交道，前世的“流螢”曾經(jīng)不留余地壓制羿族在大虞的活動，因而也了解了不少內(nèi)幕。扶罔家在羿族的超然地位，可謂是遠(yuǎn)超普通大虞官員的想象。

羿族信奉狼神，認(rèn)為羿族的祖先是狼神的后代。最早的時候，天地一片蒼茫混沌，蒼天睡在大地之上，與大地不曾分離。狼神從遠(yuǎn)方來到這里，一聲狼嘯喚醒了沉睡的蒼天。蒼天睜開眼看見狼神，與他孕育了一對雙生兄弟。其中哥哥繼承了狼神的力量，弟弟則繼承了蒼天的智慧。后來蒼天用大地上的泥土塑造了其他人類，他們接受狼神的統(tǒng)治，成為了草原的霸主。

大虞朝的傳統(tǒng)中，常常以天為父，以地為母。羿族卻是以天為母，稱天為“天母”。顯而易見的，這段故事中，羿族王室自稱為狼神蒼天的子嗣中，那一對雙生子里哥哥的后代，掌握著力量，領(lǐng)導(dǎo)羿族。而弟弟的后代就是扶罔家族，擁有蒼天的智慧，能與天通意，比起王權(quán)，扶罔家掌握的更類似神權(quán)，擱在大虞來看，那群羿族人心中，扶罔家的話就是天意。

“樊大人，請留步?！?/br>
樊淵并不想惹麻煩上身，他此行出來就是為了混個資歷，說得直白點就是鍍金，回去才好論功行賞給他再往上提拔一下。因而交涉之事，他就全權(quán)交給了主使江懷，不曾插手半分。低調(diào)得毫不引人注意。

奈何他雖然盡力低調(diào)了，還是被人找上了門。

此行出瑤京第五天，五天來扶罔瑾顯然還記得那個在朝堂上公然反駁他的大虞翰林，一直在若有若無地打量樊淵。被樊淵發(fā)現(xiàn)了也不避開視線，反而還能禮貌地沖他點點頭。

此時一句“請留步”樊淵真的很想當(dāng)做沒聽見。

“扶罔案儀有何事找本官？”樊淵停下腳步，回頭拱手行禮一拜，和和氣氣地問道。

扶罔瑾低下頭笑了笑，他年歲看上去和樊淵差不多大，模樣周正，五官是羿族人特有的深邃，但穿著大虞的服飾，也不顯得違和，一眼看去還真有些書生氣。若是行走在北三府中，可能被人看見也只以為他是個羿族虞朝混血，絕對猜不出他乃是實打?qū)嵉聂嘧遒F族。

“聽聞樊大人有兩位兄長，其中一位喚作“樊湛”，是也不是？”

扶罔瑾若是開口第一句話是別的還好說，偏偏他開口第一句問的就是樊淵那位疑似“通敵叛國”的二哥，讓樊淵原本的態(tài)度微妙地發(fā)生了點變化。

樊淵慢條斯理地點點頭，溫聲道：“正是淵之二哥?！?/br>
扶罔瑾也不直說為何突然問起樊湛，而是再度打量起樊淵。

因為他這莫名其妙地一提，樊淵也不好直接離開，只能微微蹙眉，帶著點自持的不悅道：“案儀看淵良久，不知所為何事？”

“樊大人勿怪。”扶罔瑾歉意地鞠躬道，“在下對令兄神交已久，渴慕一見，此行將至留夏，不知……到時候可否為在下引薦一二？”

樊淵側(cè)身避開扶罔瑾這一禮，沉默片刻，心思急轉(zhuǎn)，扶罔瑾這話說得奇怪，樊湛在軍中的職務(wù)不高不低，算得上年少有為，可他并無無赫赫戰(zhàn)功，絕不至于聞名到讓羿族金賬案儀惦記仰慕的程度。這般看來，由不得人不覺得驚疑不定。

樊淵面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點驚訝疑惑：“家兄從軍多年，并無赫赫之名，案儀為何如此一說？”

“你們虞朝古語有云：‘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令兄雖無名于天下，卻為我等所敬佩?！狈鲐梃\懇地看向樊淵，“此次出使求親，羿族帶著誠意欲與大虞交好，還請樊大人看著我等一路而來，此行不易，行個方便？”

樊淵對這個哥哥實在不怎么了解，也不知道他和羿族到底有何糾葛，想起那些別院里和二哥有關(guān)的人手除了顏秀兒，在他察覺的第二天就全部撤離，之后顏秀兒也沒什么太多的動作。樊湛此人一直身處在迷霧中，實在讓人弄不清頭緒。

扶罔瑾這一番話攜著家國大義，樊淵內(nèi)心冷笑一番，面上還是一副溫吞模樣：“既然扶罔案儀這么說了，淵勉力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