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好我的花，你就是這樣照顧的？”

“少爺，”白泠都快要哭出來了，“這真的不怪我啊，從您走的那一天，這花就忽然一下子縮小了，小的每天按您的吩咐澆水施肥，這京里最好的園丁都被請來看過，他們都說這已經(jīng)是他們見過長得最好的牡丹了……一般人哪里看過咱們那樣大的花呀，我跟他們說，他們都不能相信……”

樓至又急又怒又心疼，抱著花盆幾乎要流下淚來，牡丹遲疑地上前一步勸他：“這花長成這樣也已經(jīng)很好了，這……這才是一朵花呢……”

然而樓至聽不懂牡丹意有所指，他滿腦子都沉浸在悲傷中，額頭抵著那花盆，看上去簡直是傷心欲絕地恨不得在偌大的花盆上撞一撞。

牡丹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猶豫了半晌后說道：

“人有老幼時(shí)，萬物盛極后都會(huì)衰弱，你何必這樣難過呢？它開得高大鮮艷時(shí)討你喜歡，如今這樣平凡無奇了，你就不喜歡了么？”

“當(dāng)然不是，”樓至抬起頭來，紅著眼眶，滿是黯然，“我把它帶回來的時(shí)候，它還沒有那樣高大漂亮，是后來一點(diǎn)一滴長成那樣繁盛絢爛，我一天一天地看過來……如今我離家兩月它就成了這樣，分明是生病了……”

“它不是生病了，它只是回到了一朵花的形態(tài)，”牡丹輕聲說，他的眸光里有一種難言的情緒在緩緩涌動(dòng)，聲音里隱藏著難以覺察的哀傷，“天生萬物，自有緣法，花的生命本來就是極為短暫的，它繁盛之時(shí)有你陪伴，如今慢慢衰老，還有你能看著，這樣不也是很好么?！?/br>
這是樓至認(rèn)識(shí)牡丹以來聽他說話最多的時(shí)候，這個(gè)少年一直以來都很沉默，無論樓至如何逗引他說話，他至多是專心地聽著，很少發(fā)表自己的看法，樓至一直覺得他是單純得近乎不諳世事的。

可是如今他這樣娓娓道來，以一種近乎感同身受的語調(diào)訴說著一朵花的宿命，溫潤的眼底猶如秋水倒映著樓至和樓至捧在懷中的花盆，這讓樓至心頭震動(dòng)不已。

他的目光忽然觸到了牡丹始終拈在指尖的那朵花。

那也是一朵牡丹花。

鮮紅色的花瓣明艷得像是用胭脂浸染過，在少年白皙的指尖上綻放，因?yàn)樗恢碧@眼，除了最初讓樓至驚艷了一會(huì)，在以后的日子里居然都被樓至忽略了。

從樓至見到牡丹起，這朵花就像是長在他的手指上，一朵離根的花嬌艷欲滴得一如它初摘之時(shí)，毫無枯萎的跡象。

像是一道閃電狠狠劈過混沌的腦海，樓至這一瞬間想起許多被自己忽略的奇異的事實(shí)，他從高達(dá)百丈的懸崖浮橋上跌落卻獲救，他中了天下至毒的五魁蛇毒卻安然無恙，他從發(fā)瘋的馬蹄下死里逃生，他在萬千暴民的攻擊中全身而退……

每一次都是牡丹救了他，樓至卻從來沒有想過，牡丹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救他，牡丹又如何在一次比一次危險(xiǎn)的環(huán)境中救了他？

如果……牡丹不是人……那這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牡丹對人事的全然不通，牡丹不吃飯只喝露水，牡丹長成這樣一副驚艷絕俗的模樣……

樓至差點(diǎn)一巴掌拍向自己腦門，他怎么能遲鈍到這個(gè)地步！

而如今牡丹說“天生萬物，自有緣法”，這簡直就是赤/裸/裸地在暗示他了呀！

樓至只覺得身上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他養(yǎng)的牡丹花變成了人，還一直陪在他身邊這個(gè)猜測讓他雀躍不已。

樓至有著書呆子的通病，盲目地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顏如玉，甚至連那些無稽的話本子，他都覺得空xue來風(fēng)其來有自，當(dāng)他的念頭轉(zhuǎn)到無數(shù)妖精報(bào)恩的民間故事中去時(shí)，他愣愣地看著牡丹，臉上一忽兒紅，一忽兒白。

他想起自己從瑤迦山帶回了小牡丹，想起那突如其來堪稱驚天動(dòng)地的一場雷暴雨，想起那夜花園里的泥土隱隱散發(fā)出的血腥味——

樓至腦子里突然竄過一句話：

“要是這小牡丹真能變成個(gè)人，本公子就誰都不要，只娶了她！”

樓至的臉都快燒熱了。

牡丹擔(dān)憂地看著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樓至，你沒事吧？”

臉這樣紅，莫不是傷心過度，發(fā)起了熱？

樓至的腦子正混亂著，冷不防被牡丹微涼的手心觸碰到，整個(gè)人都打了個(gè)激靈，他的目光無所適從地游移了下，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電流流竄過四肢百骸，連舌根都微微發(fā)麻，他幾乎是下意識(shí)地，嘶啞著嗓音喚了一聲：

“小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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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樓大人留步……樓大人小心！”

身后一位同僚呼喚,樓至一個(gè)回頭，腳下踉蹌,那位大人眼睜睜看著樓至從階梯上滾了下去，登時(shí)大驚失色，“樓大人！樓大人！”

樓至齜牙咧嘴地爬起身,他掏出懷里的香囊一看，果然又有一片花瓣碎成了齏粉。

那位同僚內(nèi)疚極了,“都怪下官冒失,樓大人你沒事吧？”

“不關(guān)你的事,”樓至苦笑著搖頭,“是我自己倒霉?！?/br>
“樓大人這是往哪里走？下官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家人就在宮外等著。”

樓至扭了扭腰，既沒傷筋也沒動(dòng)骨,他跟那位同僚邊走邊討論公務(wù)，兩個(gè)人走出宮門便拱手道別，樓至走了幾步便發(fā)現(xiàn)樓家的馬車正等在正門外,馬車邊立著的錦衣少年赫然是牡丹，他眼睛倏然一亮,立刻扶住自己的腰，臉上更加堆滿了痛苦之色,果然牡丹快步迎了上來：

“又發(fā)生了何事？”

“牡丹！”樓至委屈地扁著嘴,泫然欲泣,“我摔著了！”

牡丹指尖的花朵倏忽一亮,樓至趕緊按住他的手,“別！不嚴(yán)重，別給我治！”

樓至已經(jīng)知道，這花朵是牡丹的本體，每一片花瓣都是牡丹的血rou，從牡丹化人后，樓至都已經(jīng)記不清他究竟撕下多少花瓣救助自己，樓至心疼得要滴血，趕緊在原地蹦了蹦，“我真不要緊，你看我活跳跳的！”

牡丹看他確實(shí)無大礙，這才問道：“你去看公主了嗎？”

“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