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3
沈無疾沒等他說完,就已經推開他,也一路小跑,往中屋進去,找到洛金玉,見人竟蜷縮在內室角落地上,屈膝抱著頭,手指死死按著自己的腦袋,指尖泛白,渾身戰(zhàn)栗不停,極痛苦難耐的樣子。“金玉!”沈無疾失聲叫道,一個箭步上前,蹲在他面前,將人摟在懷里,臉貼上他額頭,更為震驚,低頭這才看到洛金玉的臉色。只見洛金玉面色如紙,冷汗涔涔,一雙眼原本緊閉,此時緩緩睜開,卻很是茫然空洞的樣子,紅著眼尾,淚光粼粼看著他,好像不認識他似的,甚至打了個冷戰(zhàn),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有些畏懼模樣。其實這也并非是第一回了,甚至不是二回三回,洛金玉私下里經常會如此。當他一人獨守時,若沒有及時轉移注意力,只要一想起那件事前后經過因果,他就會這樣痛不欲生。最初時的幾次三番,他甚至已抱了求死決心,迫不及待就想要結束一生,去黃泉路上追尋母親,向她磕頭謝罪,可也正是他母親“救”了他。他一想到母親,又不敢自殺了。身體發(fā)膚,受之母親,他怎敢毀之?他甚至連尋死的資格都沒有。后來,洛金玉也習慣了。這樣的痛苦,熬久了,總會有暫歇的時候。到那時候,他就默默起身,整頓衣冠,仿佛什么也不曾發(fā)生過一般。他甚至覺得,這是他該受的天譴。他人孝母,他卻連累母親不得善終,不該受天譴嗎?今日他正默默煎熬于心中煉獄,忽然聽得幾聲急促呼喚,接著便被一個干燥溫暖的懷抱攏住了,背上不輕不重地按著一只手,一股暖流涌入心窩,又隨著血液流竄四肢。他不由得一怔,抬頭望去,望見一張模模糊糊的面龐,卻也不知道為何,看不清,可卻又直覺再熟悉不過,也再安心不過。“噯……”沈無疾一面以內力為洛金玉暖身,一面心疼得無以復加,貼著他的額頭,低聲道,“你這是要心疼死咱家,咱家活該上輩子欠了你的,你還不如索性殺了咱家呢……金玉,你回過神來,聽得見咱家說話嗎?金玉?”沈無疾心急如焚地呼喚著洛金玉的魂,又不敢聲兒太大,怕驚著他,只能低低地叫,一聲接一聲。正叫著呢,沈無疾忽然一怔,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地看著將頭往自己懷里埋的洛金玉。天地良心!不是他摁的!是洛金玉自個兒忽然埋進去的!埋得還忒緊!沈無疾震驚之下,本能地往后縮了縮,更讓他震驚的事發(fā)生了!洛金玉竟追了過來,再一次牢牢地將頭埋在他懷中!天老爺!“心肝兒!你怎么了!”沈無疾驚慌無措、語無倫次地叫道,“金玉你別嚇咱家,你怎么了?金玉!噯!咱家、咱家……小祖宗哎!”他急得都要哭了,“這忽然的,好端端的,怎么了?!”洛金玉其實仍沒認出來這是誰,他的腦子里一片亂麻,只想著死與不能死,只想著人世渾沌丑惡,骯臟腥臭,只是他冷,太冷,極冷,這時忽然有一熱源,叫他情不自禁地接近。人到底都是求生的,哪怕腦海中再頹唐喪氣不過,身體仍發(fā)自本能在寒冷中尋求熱源。他埋頭在這熱源之中,竟如驚鳥歸林,心底那些慌張慌亂漸漸平息,平息得比往日更快。這熱源還很香。又很溫柔。“金玉……”聲兒也再令人安心不過。洛金玉一時想不起這聲兒是誰的,可腦海中卻本能地已有了回應,告訴他,只要聽到這聲音,就沒有什么好怕的了。……對,他怕。他怕!他不該怕的,他自幼受母親所教,這世間自有乾坤正氣,只要他也身正心正,任何魑魅魍魎都近不得他身,他打小就不信鬼神所在,只信母親說的這番話,只信自己俯仰無愧,世間便無所該懼。可現(xiàn)在,他怕了。那時在公堂之上,他見眾人嘴臉,竟皆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吞嚼人rou。那些人明目張膽,視人倫道義不屑一顧,只圖那些真正不值一提的權勢利益,仿佛村野嗜血的精怪,竟就這么頂著畫出來的人皮,在人間行走肆虐。堂堂官服,裹著的皆是行尸走獸;明鏡高懸,照出的卻是人間煉獄!無恥之輩高官厚祿,無能之人端坐廟堂!這世間與他所想,竟如此截然不同。或許他之所有痛苦,根源皆來自于這層感悟。“噯……”沈無疾見洛金玉漸漸的平靜下來,不再發(fā)抖,只是發(fā)呆,試探著又叫了他兩聲,仍沒應答,只好自言自語,“有什么,你要和咱家說啊,你不說,咱家總難猜到。咱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噯,咱家倒是想!好金玉,別難過,啊??茨氵@樣,咱家真是心都碎了。你若還這樣,咱家也索性不管天王老子了,就去將君亓君路塵這些混賬都砍了,出了這口惡氣,好不好?”洛金玉仍沒有理他。沈無疾的心也極難受,仿佛被人攥緊了,他猶豫著,也是情不自禁著,壯著膽子,低頭輕輕地吻了吻洛金玉的發(fā),一面輕輕地撫摩著洛金玉的背以示安撫,低聲道:“你真是要了咱家的命,怎么就有你這冤家來折磨咱家呢?賊老天真是狡猾。”洛金玉靜靜地聽著,聽著,神智漸漸回了籠,不由得渾身一僵,登時又覺得不如死去。只是此時這番心境又有所不同,純是羞惱所成。他自然是要掙脫沈無疾的,可卻渾身懶洋洋的,竟與他的腦子對著干起來,暗中讓他多待一會兒。洛金玉:“……”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在做什么!他臉皮發(fā)熱,熱得不行,正要掙扎,就被沈無疾一只手摸上了臉。沈無疾摸了摸,倒吸一口涼氣,自言自語:“這一下又燙得不行,剛剛冰成那樣,噯!”若非是懷里抱著人,他都要急得跺腳了,扭頭叫道,“曹阡陌還沒來?!那姓黃的也行!咱家養(yǎng)你們干什么吃的,這點事都做不好!都去死!”說著,沈無疾就要抱洛金玉起身,洛金玉趕忙道:“我沒事了!”沈無疾一怔,與他目光對視,先是欣然大喜,后又質疑道:“真沒事了?”洛金玉搖搖頭。見洛金玉果然目光清明,臉色都從那白紙變成了紅彤彤的大蘋果似的,沈無疾復又大喜,一把將他摟回懷里,拿臉親昵地去蹭他的臉,急切道:“嚇死咱家了,你怎么隔三岔五就要嚇唬咱家一通?忒壞了。”洛金玉剛要解釋,沈無疾又道,“不過沒事了就好,不怪你,怪咱家,是咱家沒本事,護不好你,叫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他說著,想到洛金玉所受屈辱折磨,遠遠比他回想自己打小所受的屈辱折磨更難受。他心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