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廣，看著君若廣渾身無力，往地上一撲，酒樓小二被掌柜的推了一把，麻著膽子過去攙扶姑爺，可姑爺也不知是覺得丟人，還是當(dāng)真沒了半點(diǎn)力氣，軟趴趴的，半天扶不起來。

其他人卻暗中松了一口氣，正要送那倆東廠小鬼也離去，卻見他倆并不離去，而是徑直朝酒樓里面走去。

掌柜的愣了愣，回過神來，忙跟上去，陪著笑臉道：“兩位廠公可要吃些——”

兩位廠公理也不理他，一人一腳，將酒樓大廳最靠外的兩桌桌椅踹翻了，上面本有客人點(diǎn)的東西還未吃完，湯湯水水撒了一地。

掌柜的：“……”

這兩位廠公踹完一腳，馬不停蹄，就去踹下一桌，踹完了，還砸，去柜臺(tái)那將算盤之類的都砸了，賬冊也都撕了。砸完撕完，朝二樓上去，看起來是打算連二樓一并砸了。

掌柜的又急又怕，攔也不敢攔，又不能不攔，哭著道：“沈公公不是說，換了匾額才砸嗎……”

兩位廠公的動(dòng)作一頓，回頭陰惻惻看他。

掌柜的立刻將脖子縮回去。

其中一位廠公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道：“怎么，非得沈公公說砸，才能砸？”

掌柜的：“……”

掌柜的：？？？？

另一位則冷笑著陰陽怪氣道：“沈公公也沒說，你不換，就不能砸啊。要不你去問問清楚？”

掌柜的：？？？？？？？

兩人扭頭繼續(xù)砸。

掌柜的：“……”

酒樓外頭被小二好不容易攙扶起來的君若廣聽到酒樓里乒乓亂響，又見自沈無疾離開后漸漸回?cái)n來看熱鬧的議論紛紛的人群，只覺得自己那張臉面是被沈無疾和洛金玉撕下來扔在地上踩了八百遍，又急又氣又羞又惱，再度將一口血吐了出來。

93、第93章

一早上忙下來,洛金玉和沈無疾都沒顧上吃東西,沈無疾自己倒無妨,生怕洛金玉餓著了，又惦記著剛剛君若廣那混賬一通亂來,怕洛金玉介懷難受，便纏著他,非要在外頭吃東西。

洛金玉沒什么閑情逸致,可見沈無疾模樣也知他是擔(dān)心自己,平靜道：“我沒事，你無需擔(dān)憂我。”

也并非騙沈無疾,洛金玉當(dāng)真沒把君若廣那點(diǎn)小手段放在心上,總之無禮粗魯?shù)氖蔷魪V,又不是他，該介懷的是失禮者才對(duì)。

洛金玉倒是擔(dān)心沈無疾沾上麻煩，他聲音低了一些,問：“你實(shí)話告訴我，你那樣對(duì)待他,是當(dāng)真為了皇上，還是只為了我？”

沈無疾想了想，認(rèn)真道：“你既要咱家說實(shí)話，咱家就說……也是為了皇上，也是為了你，不過，絕大部分是為了你,皇上那兒是打算敲打君亓，可剛剛咱家也沒想那么多，光聽人說你受了那等欺辱，咱家氣得腦子都懵了?！?/br>
“你——”洛金玉急道，“那——”

“別急！”沈無疾忙道，“左不過是一步到位，也省了許多事，沒事兒的?！?/br>
洛金玉欲言又止，終道：“你不要騙我?！?/br>
沈無疾嘆了一聲，含情望著他，溫柔道：“咱家騙誰，也不騙你?！庇中α似饋?，道，“況且你那樣聰明，咱家在你面前，連原形都現(xiàn)了，哪兒還有別的法術(shù)？”

“……”洛金玉低聲道，“又說些渾話了?！?/br>
沈無疾被他說，心里卻仿若涂了蜜似的甜，嘴上亦是，嗔道：“這得怪你，咱家只有見了你，才說這樣的渾話?？梢娔愦蛟奂掖虻糜昧Γ还鈱⒃奂掖蚧亓嗽?，還將咱家滿肚子真心話都打出來了。”

“你且住口吧?！甭褰鹩裾J(rèn)認(rèn)真真地勸道。

他聽沈無疾說話，總要起一些雞皮疙瘩。這人說話，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人來人往的，就敢說這樣浮夸的親熱話，也不怕人聽去笑話。

“你讓咱家住口，咱家就住口?！鄙驘o疾正心虛，趕緊低眉順眼。

他剛在千里酒樓——哦，如今改名狗屎酒樓——耍了一通威風(fēng)，氣頭上也顧不得避諱洛金玉，就讓人見著了東廠慣行的手段。

其實(shí)在東廠出身的沈無疾看來，往嘴里喂土這事兒實(shí)在也算不得什么，可他暗道，洛金玉哪是能看這種事的眼睛和心腸，剛剛已經(jīng)面露怒色，雖然咱家哄了他過去，難免他心中還是惦記著，又要說道咱家了。

這些時(shí)日來，洛金玉有事沒事，總愛對(duì)沈無疾說道幾番，勸他改改行事手段，哪怕是為了皇上做事，也得講究名聲，不要自斷后路，云云。

沈無疾知他是為自己好，哪敢反駁這片溫柔好意，可真要改，也是不可能的事，便只好敷衍。敷衍多了，洛金玉自然看得出，有時(shí)會(huì)薄怒幾分，讓沈無疾十分為難。

若他還提起剛剛的事，咱家可得再尋個(gè)話頭岔過去，否則他一說又沒完沒了，又要說到咱家來日眾叛親離、身首異處了！噯！這楞頭呆子！

沈無疾默然嘆了一聲，飛快地動(dòng)腦子給自己找退路。

洛金玉不知沈無疾心里所想，他見沈無疾乖巧模樣，略微放心下來，溫聲問：“你想吃什么？”

沈無疾得他如此溫柔可意的關(guān)懷，受寵若驚，一顆心中的春水泛濫，翹著嘴角，膩著聲兒，又說起了渾話：“和你一起，吃什么都勝過吃仙丹蟠桃。”

“丹藥治病，與早飯有什么好比？”洛金玉通身寫著不解風(fēng)情，一本正經(jīng)問，“所以你想吃什么？”

沈無疾：“……”

罷了！這石頭是咱家自個(gè)兒要愛的！

他咬牙，含恨道：“隨意！”

洛金玉道：“沒有隨意可吃。你想吃什么？餛飩？面條？還是包子？”

沈無疾一番春心被凍了回來，惱羞哼道：“隨意！”

洛金玉這下子不問了，只應(yīng)了句“那好，我決定”，就朝一旁的小攤兒走去，對(duì)老板客氣道：“你好，我要兩碗湯，一斤油條?！?/br>
說完，洛金玉找了個(gè)位子坐下。

沈無疾忙跟過去，坐在他身旁，又忘了要和這頑石“勢不兩立”的立場，溜須道：“咱家與你可真是心有靈犀，咱家也正想著吃油條呢。”

洛金玉看向他，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一番，忽然疑惑發(fā)問：“你既仍對(duì)我這樣有意，又為何不愿應(yīng)我提親？”

沈無疾：“……”

洛金玉認(rèn)真道：“我自幼木訥，不懂情愛之事，因此若有得罪冒犯之處，或是不明之處，還請你直言，我自會(huì)改?！?/br>
沈無疾訕訕道：“哪兒的話……”

“那我問你，你要如何才肯應(yīng)這門親事？”洛金玉問。

“……”沈無疾如坐針氈，低聲道，“你……你這呆子……不是你自個(gè)兒說，世間未有男子間相愛的道理嗎？”

“那是我錯(cuò)了，我認(rèn)識(shí)粗淺?！甭褰鹩裉谷坏?，“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