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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舟抬眼望去,起身道:“明盟主,早啊,怎么?”“找你喝酒?!泵鲝]道,“方不方便?”“也說不上不方便,實在是受寵若驚,卻之不恭,很愿意和明盟主再飲。但咱家稍后有些公務(wù),怕誤了事,只能淺酌,恐不能讓明盟主盡興。”何方舟溫柔道,“再說,見盟主神色,似乎是有郁結(jié),也最好不要酗酒,借酒消愁,愁更愁。”明廬也笑了:“不知怎么回事,見著何公公你,再說上一兩句話,好像天大的煩心事也沒那么煩了。你身上總有種使人心平氣和的感覺?!?/br>何方舟道:“咱家是個慢性子,磨人脾氣的?!?/br>兩人對視一笑,明廬道:“那不打擾你忙公務(wù)了,稍后再請你喝酒?!?/br>何方舟只當這是句常見的客套話。說起來,他雖和這位明盟主看似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自己也有些欣賞這位爽朗少俠,可其實心中并不覺得這位明盟主同樣會真心與自己為友。畢竟,明廬對沈無疾的態(tài)度就很讓人覺得,他到底是鄙夷閹人的。至于前面那些交談,不過是明廬闖蕩江湖多了,會做人會籠絡(luò)人而已。何方舟倒也并不會因此耿耿于懷,點了點頭。不料明廬接著問:“你公務(wù)忙到何時?我到時來找你?!?/br>何方舟一怔:“也沒個確切時候?!?/br>“哦,那沒事,你有空了就支會我一聲?!泵鲝]熱情道,“最好也是你整天都沒事的時候,我喝你那么多好酒,也得偶爾請你一回不是?我雖然不長住京城,可也有幾處好酒地方,外人不怎么知道的,我領(lǐng)你去,那兒還挺有趣的,老板有趣,酒友也有趣,你一定喜歡?!?/br>何方舟應(yīng)了一聲,心中一動,轉(zhuǎn)瞬又只道明廬是客套,畢竟這種“下回”的事,誰又沒有過呢,幾個又真有下回呢。想必那地方是江湖人士聚集處,還真能容自個兒一個提督東廠?但明廬客氣,他自然也不會說破。再說沈無疾靠著撒嬌賣乖,得意洋洋地被心上人那雙神仙手給揉了好一陣子心口,一顆心都被揉化掉了,許久才勉強將自己飄飄然出了竅的魂靈給逮回來,塞回去,忽然想起要緊事,便一把抓住那只手,坐直身子,認真道:“事兒一樁接著一樁,險些都忘了最要緊的,咱家真壞!”說著,輕輕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蹙眉嘆氣,甚是自責。洛金玉忙道:“你有事就直說,怎么不是先說人,就是打自己?做些和話無關(guān)的事?”沈無疾別的都好,唯獨言行舉止總是分外浮夸,令洛金玉不適應(yīng)。可洛金玉也是太監(jiān)接觸得少了,再一個何方舟也算好的,西風就儼然是翻版沈無疾,可年紀小,仗著是小孩兒該活潑的便宜,沒叫洛金玉放在心上。實則,許多宦官都很像沈無疾這樣動輒夸張,算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因為也不知從哪時算起,人們總覺得宦官就是與常人有異,若宦官正常了,才叫不正常。而像沈無疾這樣子,方才能像丑角一般討貴人歡心。說得難聽些,一只時不時追著自己尾巴轉(zhuǎn)圈的小狗兒,和一只安安靜靜吃喝趴著的狗子,在那鮮少人氣兒的寂寂深宮里,總是前一個更招人喜歡,看著都熱鬧些,絕大多數(shù)人不都愛個熱鬧嗎。沈無疾也不過是自小養(yǎng)成了這樣的反應(yīng)罷了,越是有心討好人的時候,越是話多,舉動也越刻意做作,像戲臺子上的丑角費盡心思博人哄堂似的。“忘了你的事,不該打?”沈無疾沒覺得自個兒有什么異樣,只當洛金玉這人正經(jīng),嗔道,“還是說你翻案的事。咱家已和刑部談過,過后幾場堂,你不必去了。”洛金玉卻皺眉:“我不是說過,你不要做這樣的事?你已強行用手段為我做了許多事,本就遭人詬病,如今你也說了翻案結(jié)果已定,只是走個流程,何必再去招搖,留人話柄?”他自從隱約知道了沈無疾在風光下的如履薄冰后,哪怕是沒打算結(jié)親、只將人引以為恩人友人時,就已為沈無疾之將來擔心著想了,何況如今動了結(jié)親之念,更是對沈無疾憐惜得緊,很憂心他行事張揚,不給他自個兒留后路,會為日后埋下無數(shù)隱患。觀古往今來的許多太監(jiān)經(jīng)歷,又有多少善終,多少是狡兔盡、走狗烹?便不說太監(jiān),說比太監(jiān)尚且好那么一些些的女子,都有許多落得替罪羔羊的下場,褒姒、西施、玉環(huán)……若列舉起來,比比皆是。正是想到這些,洛金玉的語氣也強硬了些,這叫剛還于心中美滋滋幻想著日后如何在洛金玉面前“作威作?!薄笆褜櫠湣钡纳蚬膬菏艿米??他立刻委屈起來,嚷道:“咱家何時不聽你的話了?都沒聽人將話說完呢!”洛金玉道:“那你說?!?/br>沈無疾“哼”了一聲:“不說了?!?/br>洛金玉:“……”沈無疾裝模作樣地背過身去生氣,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人來說軟話,好叫自己再作威作福地享受一番,心中不安,偷偷摸摸地回頭去看,看見洛金玉這塊木頭正沉默地看著自己。沈無疾:“……”洛金玉:“……”四目相對,過了會兒,恃寵而驕的沈公公惱羞道:“你光看著做什么?”洛金玉愣愣道:“你生氣了?!?/br>沈無疾痛心疾首:“瞎子也看出來了!那你還愣著?愣著看花兒呢?你倒是哄?。∏懊孢€有知道的時候呢,怎么一下子知道,一下子又愣了呢?嗐!”他急得胸悶,捶胸道,“你以前考試的時候,難道同一道題目,上半年考就知道,下半年就不會了?!還是說咱家沒你考試要緊,不值得你上心想?噯!咱家所托非人!”“……”洛金玉滿腦袋霧水,“這和考試有什么干系……”他猶豫著,心里不想多鬧下去,更覺得這題難解,平生難得愿意直接抄“考|試|答|案”,“那你說,我要如何?”沈無疾語重心長地教他:“這時候,你就得過來抱一抱咱家,溫柔親一親,耐心哄一哄,就像剛剛,揉一揉心口也好?!?/br>“……”洛金玉不自在道,“也太黏糊了,你我又都不是女子?!?/br>剛剛?cè)嘈目谀鞘聝哼€叫他雞皮疙瘩沒消呢。沈無疾卻反問:“怎么的,非得是女子才行?男子不能哄一哄,就活該要被冷落著?”洛金玉欲言又止。這倒也不是,只是……怎么說呢……總覺得很奇怪。再者說了,沈無疾比他還高些壯些……唉……退后一步說,若十天半個月來這么一遭也就罷了,沈無疾這……這一天天的,就沒時候是正經(jīng)的,說得十句話,就要鬧一通,誰遭得住啊?半晌,洛金玉慎重道:“還是不了。”沈無疾盯著他:“真的不哄?”洛金玉看他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