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先生有烏鴉先生的幽默感，肖童卻只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云淡風(fēng)輕。越是深談，他越是能感覺到他們之間在地位上的差異，烏鴉先生和羔羊之間的差異。

在這個永夜城里有什么是能夠制約烏鴉先生的嗎？

“你看起來像是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K打趣道。

“我在想，烏鴉先生帶我出來兜風(fēng)，是為了什么。”肖童答。

“這不是你的愿望嗎？”K說著，終于將車停靠在路邊。兩人下了車，K一邊走，一邊說：“你想要用榮弋的那個法子重新投胎回到人間，親眼看一看新世界，不是嗎？現(xiàn)在眼見是去不了了，我就直接帶你來新世界走一走，也不枉費你在永夜城做了那么多年的典獄長。在歷代的典獄長里，你雖不是最出色的一個，但也不差?！?/br>
“這算是獎賞？”

“你要這么想，也可以?！?/br>
此時兩人正走在靈隱區(qū)的林蔭道上，兩側(cè)古木參天，行人寥寥，很是幽靜。路旁還種了許多楓樹，只這時節(jié)不對，看不見多少紅葉。

偶爾會有載著游客的大巴車開過去，K負手看著車?yán)锏囊粡垙埿δ?，又問：“這個新世界，你覺得滿意嗎？”

肖童道：“我滿意不滿意重要嗎？生活在這里的已經(jīng)不是我了，我也沒有任何親人活下來。”

K：“那你當(dāng)初為什么那么拼命？”

肖童：“因為不拼命就會死。”

K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這個解釋也可以。”

語畢，他抬手打了個響指，林蔭道就立刻變成了湖濱區(qū)的銀泰城。喧鬧的人聲立刻充斥了他們的耳朵，車流從他們身前淌過，來來往往的人或行色匆匆或閑庭信步，越往湖邊走，腳步似乎越慢。

“你想喝奶茶嗎？連鎖店，似乎很出名。”K在一家奶茶店門口停下，轉(zhuǎn)頭問肖童。

肖童還穿著典獄長的服裝，走在路上比K的紅色跑車更拉風(fēng)，但周圍的人也只是好奇地看一眼，或掏出手機來拍，或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臉上還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興奮的笑。

旁邊走過一個穿古裝的男孩子，兩人打了個照面，擦肩而過。

肖童可以確定那不是玩家。

“你當(dāng)?shù)洫z長太久，已經(jīng)out了?！盞倚在柜臺前跟店員調(diào)笑了幾句，又回過頭來調(diào)侃肖童。

肖童不予置評，說：“我不喝奶茶?！?/br>
K：“那真是遺憾，燕云好像很喜歡這玩意兒。”

肖童徑自往前走，看到了熟悉的知味觀的牌子，又路過一家麥當(dāng)勞，再往前就是湖邊。有位玩家在這里賣玉米和茶葉蛋，隔著一條馬路他看到典獄長大人站在那兒，驚訝得嘴巴張成了O型。

至于另一個穿著紫色西裝風(fēng)sao過頭的K，他卻不認識了，也不知道這就是那位烏鴉先生。他看到典獄長就像看到城管，本能地想要跑路，可能跑哪兒去呢？

又不能去投湖。今天的東西也根本沒賣出去多少，賺到的生存值可憐得都不夠塞牙縫，也不知道那位去搜集劇情線的隊友進展如何。

左思右想，玩家決定忍痛拿出一根玉米賄賂典獄長，但等他裝好玉米抬眼一瞧，馬路對面哪還有他的身影。

肖童和K又出現(xiàn)在一個建筑工地上，K指著前面正在施工的隊伍，說：“新的樓盤，毗鄰地鐵站，靠近學(xué)校，很搶手?！?/br>
話音落下，肖童敏銳地感知到一絲能量波動，視線順著那波動找過去，就看到一位玩家在搬磚。力量型玩家，為搬磚而生的男人，看他這樣子，很快他就能榮升為搬磚隊長了。

肖童只是看著，不發(fā)一言。

很快夜幕降臨，光暗下去的剎那，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來到了一個小區(qū)里。四樓亮著燈的窗戶里傳來男人的打罵聲，異能的光芒隨即一閃而過，鮮血濺在玻璃上，一切歸于平靜。

鄰居從窗戶里探出頭來看了一眼，似乎沒看出什么，緊接著又縮回去把窗戶鎖好。K抬頭看了眼明月高懸，問：“你是典獄長，主管刑罰，你覺得這件事該怎么判？”

四樓離得有些遠，但對于肖童和K來說，房間里的任何動靜都瞞不了他們的耳朵。殺人的玩家正準(zhǔn)備毀尸滅跡，否則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告到警局，她的生存值可禁不起扣。

“我可不是故意要殺你的，誰讓你喝醉了酒亂打人呢，打人就是你的不對了……”玩家一邊翻找著能夠毀尸的道具，一邊自言自語。很快她終于找到一瓶藥水，往尸體身上一倒，再擦掉窗戶上的血，開窗通風(fēng)，大功告成。

可就在這時，警笛聲劃破長空，由遠及近。

玩家臉色微變，立刻摸向了腰間的武器。令人詫異的是警車并未開到樓下，而是徑自路過，沖向前方。

她不由探出頭好奇張望，只見前面那個正在逃跑的飛車黨甩手扔出一個道具——那是玩家！

玩家在逃，警車在追。

一個聰明的玩家，在初入第三幕時便選擇了旁門左道，憑借自己永夜城玩家的強大手段，通過偷竊、搶劫等手段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刷滿了生存值。但這也是一個笨賊，劇情線還遠沒有湊齊，就露出了馬腳。

“叮！事跡敗露，扣10分。”

“叮！資金凍結(jié)，扣10分?！?/br>
“叮！網(wǎng)絡(luò)通緝，扣20分。”

“您的生存值即將歸零?！?/br>
玩家不信邪，他還在逃，只要他不被抓住，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更何況這些警察也都是普通NPC，真要打起來在玩家手里走不過三個回合，又有什么可怕的？

可他逃得太快了，完全忘了自己的速度對于人間來說有多快。

“砰！”撞車了。

“叮！意外事故，扣5分?！?/br>
“叮！生存值為負，您的隊友已淘汰?！?/br>
在四樓遠遠觀望的玩家眼睜睜看著那人被擔(dān)架抬走，倒不擔(dān)心他的安危，永夜城的玩家，只是撞個車而已多半死不了。她驚訝的是還能這么玩嗎，難不成是抽到了什么警匪大戰(zhàn)的角色卡。

黑夜中，不少玩家都目睹了這樣一出鬧劇。

K抱臂輕嘖了一聲，似是在感懷，也帶著點諷意，“人間試煉，人人都想著回去，卻都忘了自己是為什么回到的永夜城?！?/br>
人間試煉游戲通關(guān)失敗。

肖童記得這句話，他們來到永夜城的每一個人都聽過這句話。思及此，他不由問：“既然是失敗，必定有成功。那些成功通關(guān)的人呢？又去了哪里？”

K笑著，回答道：“記得你們剛死的時候去到的那個霧之空間嗎？他們會有兩個選擇，直接投胎，或者靈魂消亡?！?/br>
一個選擇是延續(xù)，一個選擇是消失，永夜城尊重他們的選擇。

“什么樣的人才算是通關(guān)成功？”

“你一個失敗的，何必去問成功的？你活著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