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醒抬頭，發(fā)現(xiàn)他們在一條老舊的小巷子里，這座城市里難得的未改建區(qū)，車子正停在一家門臉老舊、但是里面異常熱鬧的涮羊rou店門前。從他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里面坐著的客人的上半身，和幾個匆忙走來走去的服務(wù)員。屋子里充滿了騰騰的白色水汽，玻璃門上水蒸氣結(jié)成了水滴，透過玻璃看，屋里的景象有些扭曲。

秋醒看著里面，感覺好像看著另一個世界。

“現(xiàn)在還很堵，我就隨便進(jìn)了個巷子，”寧錦鉞解釋道，又問，“想吃涮羊rou嗎？”

秋醒還是看著。

寧錦鉞想到了什么似的:“這種店一般不會很干凈，但味道應(yīng)該都不錯?！?/br>
“吃吧?！?/br>
他把羽絨服的帽子拉上來蓋住頭，寧錦鉞牽著他的手，推開了那扇玻璃門，喧囂撲面而來，把兩個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他們要了一個包廂，里面暖氣開得很足，進(jìn)屋后身上微微發(fā)汗。服務(wù)員很麻利地給他們端來涮鍋，上齊了一桌子菜。寧錦鉞把包間門關(guān)上了，又把窗戶推開一點縫隙，冷風(fēng)透進(jìn)來，沖散了屋子里的悶熱。

寧錦鉞從冒著泡的湯鍋里給秋醒撈燙好的rou片。其實味道挺不錯，不知道是秋醒身體不舒服還是心情不愉快，并沒有太多食欲的樣子。寧錦鉞又出去找服務(wù)員要了幾碟涼拌小菜，讓秋醒吃點涼菜解膩。

秋醒不忍拒絕，哪怕沒什么食欲寧錦鉞給他夾的菜他都吃了，只是吃得慢，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他們結(jié)賬出門時，原本熱鬧非凡的大廳里也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

不過堵車高峰過去，車子可以開得很順暢。吃過東西，胃里暖和了，秋醒身體的不適也減輕了不少，就是頭還是有些悶疼。

預(yù)報的那場大雪已經(jīng)開始，車燈打出的光柱里，密密麻麻地撒著小雪粒。

寧錦鉞又把暖氣開高了一點。秋醒撐著頭看著窗外。

他突然問道：“如果我們不是在你小時候就認(rèn)識，你會喜歡我嗎？”

“這種可能性不存在?！睂庡\鉞平靜回答道，他知道秋醒現(xiàn)在肯定有很多不安。

“所以你是為什么喜歡我？”

“不知道。”

“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你應(yīng)該知道，就是看到你在閣樓上的樣子。”現(xiàn)在寧錦鉞還能清晰記憶起來那一幕，和自己當(dāng)時如遭雷劈的感受。

秋醒倒也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你比我想得還膚淺?！?/br>
寧錦鉞誠實地點了點頭：“愛情就很膚淺。”

這時，秋醒的電話響了起來。說著話他也沒多注意，直接就接了。電話接通后，秋醒第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刺耳又尖利的叫聲。

他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手機扔掉，就聽到聽筒里有人用變了聲的音道大喊：“你快去死！你怎么還不去死！你快去死！死了就解脫了！你快去……”

秋醒被驚得一愣，寧錦鉞一腳把車停在路邊，正要搶他的手機，秋醒自己掛斷了。

寧錦鉞眉頭皺了起來，盯著秋醒，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秋醒手機又瘋狂響了起來，這次他沒接，直接掛斷并拉黑了號碼，很快他的短信提示音響了起來，一條接一條，全是讓他去死的信息。

“手機給我?！?/br>
秋醒把手機關(guān)機，揣進(jìn)了兜里：“是短號，找不到人?！?/br>
寧錦鉞還是看著他，沉聲道：“給我，我不會放過這些人?！?/br>
“是不是真人都說不定?！鼻镄训f道，“別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開車吧?！?/br>
寧錦鉞還想說點什么。

秋醒強硬道：“開車，我頭疼，想早點回家。”

寧錦鉞重新發(fā)動車子。秋醒看起來并沒什么不同，而寧錦鉞平靜的表面下，實際怒火翻涌，他一定會把這背后的人找出來，然后讓他嘗嘗下地獄是什么滋味兒。

92第92章谷底

從剛剛那通詭異的電話打過后，車廂里的氣氛有些悶，兩人都沒說話。秋醒對那通電話有些麻木，寧錦鉞平靜地發(fā)怒。

秋醒不愿意多想，主動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不痛不癢地聊著：“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我對你好。”

“對我好也有?！?/br>
“這并不是什么特別的事，換個人也會這樣?！?/br>
寧錦鉞又點了點頭：“但那時候我家就沒有人這樣。”

他說得很平靜，似乎不怨恨任何一個人，因為那是很普通的人性，他是小孩，對一個家主不喜歡的小孩好不會有什么好處，對他不好也不會有壞處。就像現(xiàn)在外公仍不待見他，但寧錦鉞幾個舅舅卻在有意無意跟他私下聯(lián)絡(luò)，對此寧錦鉞也不是很排斥，易位而處，他也會這樣。

秋醒想了想：“還有嗎？”

“你很好看?！?/br>
“如果我不好看呢？”

寧錦鉞側(cè)目瞟了一眼秋醒：“可能我會把你當(dāng)哥哥，也可能會成為朋友。”

“……那我覺得我們還是應(yīng)該做朋友。”

寧錦鉞扭頭對秋醒笑：“不行，你說的都是如果，事實是我沒辦法不喜歡你。”寧錦鉞笑得有些無奈，“我不跟你做朋友，我可以給你時間，讓你慢慢準(zhǔn)備好，但你不能拒絕我?！?/br>
“萬一我要準(zhǔn)備很久，幾個月，幾年？”秋醒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狀態(tài)會持續(xù)多久，本來是無心之話，說出來后，發(fā)現(xiàn)拒絕寧錦鉞才更正確，對他們都好。

寧錦鉞卻說:“無論多久，只是不要拒絕?！避囎右呀?jīng)到了秋醒的小區(qū)，寧錦鉞減緩車速，把車拐進(jìn)了地下車庫。

寧錦鉞熄了火，但沒有打開車鎖。

兩人一時無話，又過了一會兒，寧錦鉞才終于說：“今晚我去你家住?！币娗镄褯]有立馬答應(yīng)或反對，他又道，“我睡客房?！?/br>
之前秋醒拒絕過他留宿，后來寧錦鉞一般到了時間就自覺離開，免得秋醒為難，但今天這情況他始終沒辦法放秋醒一個人在家。

“你真怕我一個人會自殺？”秋醒突然笑了一聲，“就那個神經(jīng)病電話？我真沒……”

寧錦鉞轉(zhuǎn)身扣住秋醒的肩，看著他的眼睛喊了一聲“秋醒”。

秋醒撇開眼睛，拉下肩上的手，嘆了口氣:“你這樣讓我壓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