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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山主聽更多,這人再一次開口,卻是對著他說:“來者是客,歡迎?!?/br>他說著歡迎,言語間卻浸著惡意森森,殺氣騰騰。他是輾轉(zhuǎn)于人間的兇神。怨尤神。第66章舊事(二)“來者是客,歡迎。”他說著歡迎,言語間卻浸著惡意森森,殺氣騰騰。先前在肅佑宗,山主雖然常年隱于山中,甚少出現(xiàn)在比武場等地,但也常與作為肅佑宗武力值天花板的夫蜀先生打交道,對于這種不屑隱藏的殺氣再熟悉不過。然而僅僅是跪拜在這人腳下,山主也能敏銳地察覺出他遠在夫蜀先生之上。這便是神與人的差距。永遠不可及,永遠不可測。把他和別人放在一起對比都是對他的侮辱。山主將額頭抵在交疊著的手背上,冷汗涔涔道:“參拜怨尤神殿下?!?/br>細細尖尖的聲音在怨尤神搭茬兒前先一步響起:“噯,你看這人,看著衣冠楚楚,從山腳到這兒一炷香的時間都沒用到?!?/br>聲音的主人說著嚓嚓笑了幾聲,像是聽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話。不單單是山主糊涂,身處迷局的旁觀者、夢中客也有些疑惑。衣冠楚楚與上山所耗時間有什么關(guān)系么?“聽不明白嗎?”它大概是以山主困惑的姿態(tài)為樂,不懷好意地笑著解答:“我們的老本行是食怨應尤,天下請神求鬼的那么多,想來魂請廟的比比皆是,我們哪那么多閑工夫挑一些小貓三兩只吃啊,所以呢——”也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東西,供桌上隱約傳來舔舐的聲音。“所以當然是選些怨氣足的家伙來咯。越是積怨已久,越是步伐輕快,這條路也就沒那么長。前幾天有個老不死的也不知是恨些什么東西,怨氣那么稀薄也好意思上山求神。走了整整一晚上都沒摸到廟門,結(jié)果外頭大太陽升起來了,也就跟著滾回現(xiàn)世去了,臨走前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蠢死了哈哈?!?/br>山主聽得心底發(fā)寒。他自詡正人君子,雖不是毫無污點,但也一心向善,從未做過偷雞摸狗、為非作歹的事,怎么可能心懷如此怨氣。“這……怎么可能……”山主緊皺著眉頭,連肩胛都在顫抖,他忽然抬起頭,向著供桌望過去,卻露出了愕然的神情。千盞長明燈照亮了整間正殿。他先是看到了蹲在供桌旁正不懷好意咧著血盆大口笑嘻嘻的……怪物。這東西似獸非獸,似魔非魔,說是怪物可能都是美化了它。通身藏藍偏黑,生著堅硬富有光澤的鱗片,四肢粗壯,爪牙尖利,在身后有一搭沒一搭甩著的尾巴上生著七只狹長猩紅的眼睛,鑲嵌的眼珠神經(jīng)質(zhì)地骨碌碌轉(zhuǎn)動,偶爾不約而同盯上什么人,足以令人平白驚出一身白毛汗。而棗紅色供桌上,坐著一個身著紅衣的男人。他乍看上去大概只有二十幾歲,稍敞著衣襟,渾身懶骨頭似的支著一條腿,另一條則在桌下垂著,赤著白皙雙足,就連腳趾都像是造物主精雕細琢的玉石。男人神態(tài)倦態(tài),又含著不加掩飾的嘲諷之意,顯得刻薄又艷麗。他拾起擱在手邊的鬼面具,于指尖隨意把玩。怨尤神并沒有因為山主的魯莽而斥責不悅,可能是他自知接下來說出的“真相”足以令人七零八落。他譏笑道:“你們宗主求神這么多年,東奔西跑、畫陣造廟、雕神像刻銅板,結(jié)果來的卻是你,想一想……為什么?”怨尤神說出最后一句的時候,調(diào)子輕慢又曖昧,不像是在嘲諷,更像是說情話。……雖然這人看著就跟情愛壓根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山主尚且是茫然的,夢中客卻先一步聽懂了怨尤神的話。怨尤神作為食怨應尤的神明,他所聽到的祈愿必是怨恨惡毒的,換言之,他也只聽心懷怨恨之人的言語。夫蜀先生心狠手辣、只手遮天……居然生不起怨恨的心思。反而是一身正直、兩袖清風的山主……“……”山主咽了咽唾沫,沒再去自取其辱糾結(jié)這件事,他再一次對著怨尤神叩首,強行壓抑著顫抖的聲線道:“吾等懇求怨尤神殿下現(xiàn)世,以助肅佑宗一臂之力——”怨尤神興致缺缺:“什么一臂之力?”山主并沒有隱瞞的心思,語氣懇切說:“統(tǒng)一三族,肅清天下。”怨尤神不屑一顧,嗤地笑了一聲:“肅清天下不求武神,求我?”最初山主也抱著和他相同的疑問,但是當他得知夫蜀先生所言的“肅清天下”究竟所指為何時,也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吾等所求為妖鬼兩族服從人族。”山主再次叩首:“以此肅清天下?!?/br>這段記憶大概是什么人不愿提及的過往,無論是畫面亦或聲音都顯得朦朧失真,看戲旁觀的夢中客靜靜思忖半晌的功夫,面前景象一陣扭曲模糊,省卻了中間商討的過程。只見怨尤神坐在供桌上,瞇起眼睛哈地笑了一聲,“有意思?!?/br>他隨手攏過額前碎發(fā),露出三月桃花一般的精致眉眼,“請我現(xiàn)世?”怪物甩著尾巴懶洋洋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主子不可能去的哈哈哈哈。”“好啊,如你所愿?!?/br>怪物:“……”怪物:“…………”它噌地一下?lián)纹瘕嫶蟮纳碥|,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怨尤神冷冰冰地笑著:“只不過支付的代價,不知道貴宗能不能負擔得起。”即使他用著敬詞,聽著卻怎么都令人不太舒服。他雙手捧起一簇暗紫色的火種,在手心上熊熊燃燒、火苗搖曳。“這是災厄之種?!?/br>怨尤神笑著說:“使用它,人間即會降下天譴。至于是怎么樣的災厄……要看是誰使用了它。”言罷將那物隨手一擲,正正好好拋進了山主的手中。它熊熊燃燒,卻轉(zhuǎn)瞬將人的溫度汲取了個一干二凈。山主痛苦地深深喘息一聲,既想松開手又不得不緊緊攥著它,生怕怨尤神一個不悅把它收回去。他跪在廟中,跪在夢里,跪在神前。像是在懺悔,也像是在祈禱。肅佑宗的醒鐘朦朦朧朧間響起。一聲又一聲,愈來愈響,逐漸敲破神夢的牢籠。日光傾泄,夢境破碎。于是從那天起,怨尤神降臨人間,暫住肅佑宗,是肅佑宗最鋒利最堅韌的一把兵器,所至之處怨鈴叮當、尸山血海。他在肅佑宗無依無靠的,更多的時候都以小孩子的姿態(tài)在后山里追野狗、拔藥材。而夜晚降臨,他又是俊美如鬼、惡名昭著的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