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一驚，連忙跳下車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將那車夫翻了過來，結(jié)果剛一看到那車夫正臉，他便涌出一股作嘔的沖動。

那是一張深綠色幾乎潰爛的蒼老的臉，布滿血絲的雙眼突兀地瞪著，嘴巴微張，顯然已是身亡。

季青臨深吸了口氣，伸手打算將他的雙眼合上，卻聽銀鑼大叫道：“別動！”

季青臨嚇了一跳，回頭看向銀鑼，便見銀鑼皺著眉頭低聲道：“公子你先讓開?！?/br>
季青臨依言退到一旁，銀鑼蹲身伸手在那車夫的耳鬢、手腕和腳腕處摸索了一番，忽然手中一滯，抬頭往四周看去。

季青臨見狀，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向周圍。

此處是一片布滿落葉的樹林，風(fēng)從林間穿過，時不時從樹梢?guī)聨灼萑~。樹林的邊緣是一汪湖泊，皎潔月光灑在湖面之上，微風(fēng)輕輕拂過，泛起波光粼粼。

臨湖月光之下，立著一條修長人影。

那人面朝湖水負(fù)手而立，青絲如瀑垂于肩后，腰懸一柄骨色長劍，寬大的外袍下擺在風(fēng)中微動。

那外袍的顏色極為少見，自上而下由白入藍(lán)，由藍(lán)入湛，下擺處條條銀繡水紋如海浪般層疊蕩漾開去，仿若蒼穹之上浮輕云，蒼穹之下蘊(yùn)藍(lán)海。

兩條閃著微光的絲線在他腰間隨風(fēng)浮動，忽明忽暗，如流星尾翼一般，仿佛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

縹緲鈴音伴著那些絲線的拂動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忽遠(yuǎn)忽近，極盡空靈。

更令季青臨詫異的是，此人周身上下籠著一層淡淡微光，像是因月光沐浴，又像是由內(nèi)而外自行散發(fā)出的光暈。

季青臨的呼吸仿佛凝滯，緩緩起身，夢游般向著那人邁步而去。

“先尊！”

季青臨還沉浸在這份夢幻的美景之中，身后的銀鑼卻已是驚喜地叫出了聲，從季青臨身后閃出向著那人跑去。

那人聞聲回首，玉雕般分明的輪廓之上眉睫如煙墨，薄唇若緋櫻，眸中光亮似春風(fēng)化雪，又似點(diǎn)點(diǎn)星碎綴于深海。

季青臨愣愣地看著，已是不知要用怎樣的辭藻才足以形容這份靜美，只得暗自贊道：這模樣，果真當(dāng)?shù)闷鹨宦暋跋勺稹薄?/br>
銀鑼到了那人身前，激動而又不失恭敬地行禮道：“煙雀見過先尊！”

季青臨一愣，煙雀？仙尊？

他還沒回過神來，便見銀鑼嘻嘻一笑，向前走了兩步，卻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下來，看樣子像是對那人既親近又敬畏。

遲疑片刻后，她斂了笑意，正色道：“先尊，那個車夫是……？”

那人輕輕頷首，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指尖捏著一根細(xì)如繡花針，卻不知何物所制的東西遞給了銀鑼。

銀鑼接過那東西在手中轉(zhuǎn)著細(xì)細(xì)觀察了一番，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道：“只有他一個？”

那人道：“不止，不過都已解決?！?/br>
銀鑼似是松了口氣，安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忽然想起身后還有個人，連忙回頭看向季青臨。

季青臨聽著他們這打啞謎似的對話，心中早就迷霧成團(tuán)，此時見二人都默不作聲地盯著他，便索性看向那人問道：“那個車夫是你殺的？”

那人遲疑了一下，卻并未否認(rèn)：“是?！?/br>
銀鑼一聽，以為季青臨有所誤會，連忙解釋道：“公子，那個車夫可不是什么好人，先尊殺他是為了保護(hù)我們……”

“我知道，”季青臨笑道，“你這么緊張作甚？”

方才聽他們一番對話，季青臨多多少少也聽出了一些端倪，不僅車夫不是好人，似乎還有其他同伙，而眼前這人已是將他們盡數(shù)解決。

雖然季青臨尚不知眼前這人是誰，但看銀鑼似乎對他很是敬重，而季青臨對銀鑼又十分信任，自然知道她不會害他。

銀鑼聽他這么說，反而有些奇怪：“那你方才那么問是……”

季青臨坦然道：“我只是覺得那個車夫的尸體有些異常，看上去不太像是剛剛才死。”

銀鑼有些意外，挑眉道：“公子何出此言？難不成你從前見過死人？”

她與季青臨相處十?dāng)?shù)年，大多時候都寸步不離，自然也知道他從未見過死人，此時聽他這么說難免覺得有些好笑，所以言語中也多了幾分調(diào)侃。

季青臨解釋道：“我雖未見過死人，可好歹也是見過生rou的，現(xiàn)如今已是深秋，哪怕是一塊rou放在那里都要數(shù)日才會腐壞，可方才那個車夫的尸體卻分明已經(jīng)腐爛，這豈非不合情理？”

銀鑼聽他解釋得頭頭是道，不禁贊賞般笑了笑，看向了她口中的“先尊”。

不看還好，一看卻發(fā)現(xiàn)先尊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季青臨，這才想起她還未介紹他們認(rèn)識，忙拉過季青臨對先尊笑道：“先尊，這位是季公子。”

季青臨被她扯著衣袖上前，遲疑道：“仙尊？”

那人溫聲道：“季公子并非我谷中之人，不必如此稱呼，叫我解無移就好。”

季青臨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我叫季青臨，你可以叫我青臨?！?/br>
解無移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頷首道：“季公子人如其名?！?/br>
季青臨怔了怔，而后低頭一看自己這身衣服方才恍然——這是自己往日慣穿的那套白衣，衣帶與下擺之上片片青翠竹葉，可不正是春至青臨的意象？

銀鑼在一旁見兩人相互認(rèn)識完畢，看向解無移道：“方才聽到鈴聲，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呢，沒想到先尊真的在附近！”

說到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皺眉正色道：“對了先尊，方才……季公子好像也聽到了鈴聲……”

聽到這話，季青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解無移身上搜尋了一番，很快便定在了他的腰間。

那里掛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雕刻的是一條九尾鯉魚，其中兩條魚尾上各墜著一個精巧的銀鈴。

銀鈴之下，各有一條泛著微光的絲線朝東北方延伸而出，像是水紋一般，飄在空中無風(fēng)自舞，忽明忽暗。

季青臨不由伸出手去，誰知剛碰到其中一條絲線，那線便像是蝸牛觸角般驟然縮短了一截，季青臨驚得收回手來，那絲線便又慢慢伸長，繼續(xù)飄動了起來。

“你能看到??？”銀鑼瞪眼看向季青臨，活像見鬼一般。

第21章結(jié)伴同行赴云州

季青臨皺眉不解道：“我又不瞎？”

想起方才在車上聽見鈴聲之事，他更是納悶：“銀鑼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剛才在車上你就質(zhì)疑我的耳朵，現(xiàn)在又質(zhì)疑我的眼睛，我到底哪里給了你又聾又瞎的錯覺？”

銀鑼一陣語塞，滿臉都是“我想解釋可是我沒法解釋”的表情，張了張嘴，然后求助般看向了解無移。

解無移定睛看了季青臨片刻，眸中似是也有些許探尋，但卻是轉(zhuǎn)瞬即逝，隨即轉(zhuǎn)頭對銀鑼道：“你們這是前往何處？”

銀鑼一聽，立即知道他這是刻意岔開話題，眨了眨眼道：“哦，公子說不知道去哪，所以先去最近的城中看看?！?/br>
解無移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向季青臨道：“恰好我要去附近幾座城中處理事務(wù)，既然季公子尚未想好去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