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何盤算。

水鏡看他這神色，隱隱猜到了什么，笑道：“我說大將軍，你們國主都降了，你該不會還想著要去一戰(zhàn)吧？”

霍絕抬頭望他，眸中悲憤交加，恨恨道：“霍家軍向來只知戰(zhàn)死沙場，不知何為投降！”

他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振聾發(fā)聵，將身后所有霍家軍心中的那絲陰霾驅(qū)散得一干二凈，眾人士氣重燃，紛紛附和道：“對！霍家軍誓死不降！”

“將軍，你決定去咱們就去，我們都聽你的！”

“對！將軍，都聽你的！”

霍絕胸口不住起伏，眼看著就要出聲下令，水鏡卻是悠悠然道：“霍將軍不必急著決定，不妨先冷靜片刻，剛好在下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將軍?！?/br>
谷中議論聲停下，霍絕抬頭看向水鏡。

水鏡道：“第一，你召回的這些霍家軍加起來有多少人？”

其實這個問題不必霍絕回答，水鏡早已心中有數(shù)，這批人馬雖是聲勢浩大，但若算起人數(shù)，恐怕連五千都不到。

霍絕聽出他的意思是在說霍家軍人數(shù)遠(yuǎn)不敵大鑾，但寡不敵眾并不是他退縮的理由，便朗聲答道：“加上我，共三千六百一十四人?！?/br>
水鏡點了點頭，又道：“第二個問題，你率軍不遠(yuǎn)千里馳援國都，為的是什么？”

此話依然是明知故問。

霍絕雖是覺得他莫名其妙，但還是如實答道：“既是馳援，自是為解國都之圍，救陛下和百姓于水火。”

“哦——”

水鏡拖著長音點了點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繼續(xù)問道：“第三個問題，你身后的這些人，效忠的究竟是國主，還是你？”

霍絕怔了怔，微微蹙眉。

在他看來，霍家軍自然是效忠國主，可不知怎的，這話竟是到了嘴邊卻答不出口。

當(dāng)日他在南境麥田關(guān)被一貶再貶，國主下令將霍家軍并入朝廷，可霍家軍卻因他被貶之事心中不忿，紛紛稱病卸甲歸田。

有此一事在，他還能理直氣壯說霍家軍效忠的是國主嗎？

不僅是他，就連他身后的所有人都相互看了看，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水鏡知道這個問題霍絕根本無法回答，也并不打算等他回答。

他低頭理了理膝上衣擺，不急不慢道：“第一，你霍家三代為將，理應(yīng)知曉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敵則戰(zhàn)之，少則逃之’，更應(yīng)該知道‘小敵之堅，大敵之擒’的道理。你以三千人馬與大鑾十八萬大軍相抗，縱使你霍家軍個個精騎善戰(zhàn)以一當(dāng)十，也絕無勝算，最好的結(jié)果不過是殺敵數(shù)倍后全軍覆沒?！?/br>
霍絕平靜地聽著，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似乎是對水鏡所說的后果早有預(yù)料。他身后的霍家軍也是一樣面不改色，仿佛水鏡口中的“全軍覆沒”說的不是他們一般。

水鏡知道，霍絕乃至整個霍家軍都并不怕死，故而也清楚這個理由并不會令他有任何觸動。

水鏡接著道：“第二，你說你前來馳援是為解國都之圍，救國主和百姓于水火?？涩F(xiàn)如今國主已然歸降，大鑾向來不曾苛待降者，他并未身處水火。再說國都百姓，大鑾圍城乃是為了奪城而非屠城，如今城既已到手，大鑾自不會為難百姓，何來水火一說？”

霍絕率霍家軍前來本是為了支援，可如今他們要支援的人已然放棄了抵抗。

水鏡知道，霍絕之所以還想前去是因為他根本無法接受國主歸降的事實。

他心中有怒，怒國主與百官不爭，心中有恨，恨大鑾咄咄逼人。怒恨交加之下，他只想沖入敵陣浴血一戰(zhàn)，哪怕最后碎首糜軀，萬劫不復(fù)。

但是，他或許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卻不會不顧另一樣?xùn)|西。

水鏡看向霍絕身后的霍家軍，道：“第三，將軍不妨回頭看看這些追隨你的人。因你被貶，他們卸甲歸田，因你召集，他們又披掛上馬。聚散皆是為你，因為他們自始至終效忠的人都是將軍你而非國主。往日你效忠國主，他們便以你馬首是瞻，跟著你出入沙場浴血奮戰(zhàn)。而如今你所效忠的人已然為了茍全性命而歸降，你卻要這些效忠于你的人為了你的悲憤陪你送死。將軍不妨捫心自問，你可對得起他們？”

霍絕雙眸微顫，眼中似有水光閃動，他張了張嘴，卻終是沒有說出任何話來，低下頭去，咬牙狠狠攥緊了韁繩。

水鏡這話說得很重，霍家軍聽得極為難受，崖頂上一直站在水鏡身后的那個兵士看到了霍絕隱隱發(fā)紅的雙眼，更是情難自抑，蹲身趴在崖邊大聲喊道：“將軍！你別聽他胡說，沒什么可對不起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兄弟們跟著你絕無怨言！”

谷中其余霍家軍聽了，趕忙跟著道：“對，將軍，咱們絕無怨言！”

“對，絕無怨言！”

“絕無怨言！”

水鏡垂眸一哂，他知道，此時霍家軍說出的這幾句比自己所言千百句更為戳心，霍家軍越是無怨無悔，霍絕便越是愧疚難當(dāng)。

水鏡撐地起身，拍了拍身后塵土，緩緩道：“諸國之間的紛擾我本不欲多管，只是今日有幸見識了將軍的驚絕身手和霍家軍的不凡氣度，心下欽佩，不愿諸位羊入虎口枉送性命罷了。若將軍仍舊執(zhí)意前往，我亦不再阻攔。言盡于此，何去何從，將軍好自為之吧?！?/br>
說罷，水鏡轉(zhuǎn)身，邁步往山中行去。

“等等！”霍絕忽然喊道。

水鏡頓了腳步，回身俯視。

霍絕仰頭望著他，雙眉微蹙，眼中滿是不解與疑惑：“閣下……究竟是何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寶藏天使可愛指數(shù)妖妖靈，醉里挑燈看劍，錦鯉的營養(yǎng)液和霸王票^▽^

十則圍之，五則攻之，敵則戰(zhàn)之，少則逃之，不若則避之?！獙O武

小敵之堅，大敵之擒。——孫武

第130章暗探蘭兆尋真相

他此時已經(jīng)相信眼前這人并無惡意，但他實在是不明白，此人既然說“諸國紛爭不欲多管”，顯然不屬于任何陣營，那么他又為何能對大鑾兵力分布了解得如此清楚，為何會恰好出現(xiàn)在他率兵馳援的必經(jīng)之路，又為何要出言勸阻他前去赴死呢？

水鏡笑了笑，想起人間常以“天命”，“緣分”之類的說辭來給巧合披上一層玄而又玄的外衣，便索性也借來一用，道：“將軍可信天意？”

霍絕抿了抿唇，似乎是認(rèn)真考慮了一番，這才嚴(yán)謹(jǐn)?shù)溃骸奥孕艓追帧！?/br>
水鏡點了點頭，道：“那將軍就當(dāng)我的出現(xiàn)是天意便可，是天意讓我來給將軍做這……指路人?！?/br>
霍絕似乎放松了些，但放松之后，眼中的失落與黯然卻失了遮掩，逐漸濃郁起來，他收回仰望的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峽谷前方，凝眉喃喃道：“可在下……此刻卻不知路在何方?！?/br>
水鏡垂眸靜了片刻，抬眼道：“將軍現(xiàn)有的兵力與大鑾懸殊太大，無論硬拼還是智取都沒有勝算，但若是將軍今日愿意避其鋒芒保全實力，來日未必沒有機(jī)會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