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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看一眼,只見那太陽活像是在中天扎了根,半天也挪不出半寸,叫人簡直想上去推它一把助它西移。好容易熬到日落月升,水鏡估摸著解無移應該也差不多忙完了,這才動身往東宮行去。剛入東宮,遠遠便見解無移在殿前院中負手而立,似是已等候多時。甫一看見解無移,水鏡心中那絲浮躁瞬間便煙消云散,就像是褶皺的紙張浸入了溫水,悄然舒展開來。“師父?!?/br>解無移迎上前來,陪著水鏡進了殿中,而后側身道:“師父先在此稍候,我片刻就來。”水鏡雖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但卻也沒有多問,頷首道:“好?!?/br>解無移出去后,水鏡踱到窗前鳥架邊逗起了白毛。都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似乎養(yǎng)鳥亦是如此。白赫土生土長的海東青大多兇狠,而在虞國長大的白毛則溫和許多,唯有在對方來者不善時才會展露出一絲獷悍,其余大多時候無非就是與尋常鳥雀相比稍顯傲慢些。白毛平日里喜歡與人玩“躲爪子”的把戲,但凡有人伸著手指去點它的爪子,它便會極快地跳到一旁,你追到一旁它又跳回原處,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樂此不疲。對上旁人,最后勝出的往往都是白毛,它的反應實在太快,幾乎從頭到尾都不會被碰著一下。但每次對上水鏡時它可就沒那么威風了,它跳得快,水鏡的手卻更快,回回到最后它都是左支右絀橫沖直撞,翅膀拍得幾乎要掉下毛來,鳥架也被晃得哐哐作響,食水灑落一地,怎一個雞飛狗跳了得。當初它第一次被水鏡“擊敗”時,氣得滿屋子轉著圈亂飛,一邊飛還一邊狂叫,解無移在旁笑得身子發(fā)顫,最后無奈道:“我看明日還是給它栓條鏈子吧,否則我真擔心它總有一天會被師父氣得離家出走?!?/br>想到此處,水鏡低頭看了一眼白毛的兩根小細腿,正在此時,門口恰好傳來解無移的腳步聲,他順口問道:“先前不是說要給它栓鏈子么?怎么沒栓?”問完話,水鏡回過頭去,見解無移手中端著個漆木托盤,上頭擱著瓷瓶杯盞和一副碗筷,碗里還在冒著熱氣。水鏡頓時便忘了鏈子的事,轉而問道:“你還沒吃?”解無移彎腰將托盤輕輕擱在案上,直起身道:“師父方才問我什么?”“哦,”水鏡又被扯回上個話題,指了指白毛道,“你先前不是說怕它離家出走,要給它栓條鏈子么?”解無移看了一眼白毛,道:“它若是真想走,我強留它又有何意義?放它走便是?!?/br>水鏡挑眉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回那托盤上,這才看清那碗里裝的是面條,上頭臥著個黃澄澄的雞蛋,湯里還有幾根翠綠的青菜。水鏡雖是不必吃飯,但千年來各式各樣的飯菜早已見了個遍,這碗面看著倒是清爽,但那面條根根粗細不均,不像是出自宮中御廚之手。解無移見他盯著那碗面,適時道:“我第一次做,似乎做得不太好?!?/br>“你自己做的?”水鏡意外道。解無移點了點頭。水鏡不太理解地笑道:“你想吃什么和膳房說一聲便是,還用得著自己親自動手?”解無移沉默片刻,道:“這是給師父做的?!?/br>“我?”水鏡有些詫異。他明明記得早在當年出海時就已經告訴過解無移自己不必吃飯,他不該不知道才對,怎會無緣無故突然給他下一碗面來?解無移見他一臉茫然,道:“看來師父是不知今夕何夕了?!?/br>水鏡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他知道今日是初五,可初五有什么特別的嗎?好在解無移早已看出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解釋道:“今日乃是立春,我聽國師說,師父的生辰便是立春。”水鏡微微一怔。“生辰”這個詞對他來說著實陌生,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何時因何故會與釋酒提起這一茬,這一千多年來他也從不曾特地留意過這個日子。如今聽解無移這么一解釋,再一看那面條,水鏡立即反應了過來:“所以這碗是……壽面?”“嗯,”解無移點了點頭,看向那碗面道,“師父要嘗嘗么?雖然其貌不揚,但味道應該還勉強過得去。”水鏡哪里會在意這面味道如何,單單因著這份心意,別說是一碗面,哪怕是碗糊鍋底的玩意他估計也能面不改色地吃個干凈。他走到案邊坐下,拿起筷子笑道:“既然是你親手做的,那自然是要吃的?!?/br>說著,他用筷子夾起一根面來,往上提著提著突然發(fā)現(xiàn)這跟面竟是極長,像是沒有末尾似的。解無移坐在他對面,眼看著他都將筷子舉過了頭頂,忍不住提醒道:“師父,這面是一整根,都拎出來怕是不大方便吃?!?/br>“哦?是這樣嗎?”水鏡嘖嘖稱奇,復又疑惑道,“為何這么長?”解無移道:“既是壽面,自然是取‘長壽不斷’之意。”水鏡這才知道這面為何粗細不均,將面團揉成一整根還要保其不斷已是不易,若是還能將它揉得從頭到尾一模一樣,那怕是解無移的手藝都能與御廚媲美了。不過,聽解無移這么一解釋,水鏡倒有些不知如何下口了,他看著那面,眨了眨眼道:“這面雖是一整根,可吃的時候總不能從頭到尾吞下去,那豈非還是會斷?”解無移一時無言,水鏡問完也發(fā)現(xiàn)這問題有些找茬的嫌疑,忙自圓其說道:“無妨無妨,我將它全吃完便是,斷了也都能在我腹中重逢?!?/br>說完,他立馬埋頭嘗了一口,嚼了兩下后發(fā)現(xiàn)這面不僅勁道頗足,味道竟也出乎意料的好。解無移盯著他道:“如何?”水鏡咽下面,一邊點頭一邊贊道:“極好極好?!?/br>解無移似乎微微松了口氣,起身到一旁書架上取來一個扁平的木匣。那木匣形狀特別,莫名就讓水鏡想起了當年存放曲譜的那一個,不禁疑惑道:“這是?”解無移伸手將木匣推到他眼前,道:“當年拜師時,師父說拜師禮須得合眼緣才可,我那時耍小聰明用師父的曲譜糊弄過去,師父也從未與我計較。如今這生辰禮乃是我親手所制,不知能否合師父眼緣。”水鏡未料到他竟還備了禮,著實有些意外,再一聽是他親手所制,更覺有些期待,忙將筷子擱下,伸手打開了那木匣。木匣里躺著一本厚厚的冊子,乍一看與水鏡在四季山存放的那些有些相像,上頭以金墨書寫著四個字:虞境千景。水鏡眼中一亮,將它從匣子里拿出,先是大略翻了翻,發(fā)現(xiàn)這竟是一本畫冊,里頭每一頁都是一幅畫,有海景,有山水,有街巷,亦有農家小院。這些畫里都不僅僅只有風景靜物,還有人。海上朝陽初升時撒網的漁民,山中晨霧里砍柴的樵夫,夜市中街頭巷尾的商販,小院中篩糠晾菜的老叟,這些隨處可見的瞬間都被解無移捕捉在了眼里,印在了心中,如今躍然于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