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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庭,是老師。這么久才接電話,是不是已經(jīng)休息了?”瞿燕庭的脊背貼著沙發(fā),左手握手機,右手指尖在沙發(fā)的扶手上畫圈,說:“不好意思老師,手機在臥室,我沒聽見?!?/br>曾震笑笑:“沒事,月初讓你來家里吃飯,你一直沒過來,最近在忙什么呢?”瞿燕庭回答:“在忙網(wǎng)劇的事情?!?/br>曾震似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給自己找罪受,明明能拍電影,非要去拍網(wǎng)劇。一旦打定主意犟起來,誰的話也不聽?!?/br>“老師,讓您費心了?!宾难嗤サ?,“謝謝您愿意帶我,但我想多一點嘗試?!?/br>曾震問:“是不是覺得老師管太多,煩了?”沙沙的聲音,瞿燕庭畫圈的速度加快,指尖在布料上摩擦得發(fā)燙。他解釋道:“老師,您別多心。這個本子我寫得很累,并不算理想,自己投資自己擔著,當是玩票吧?!?/br>曾震又笑起來:“老師逗你的。你玩票也好,嘗試也罷,我無非嘮叨幾句?!?/br>“謝謝老師?!宾难嗤フf。曾震道:“我今天和張組長打球,他提到你拍網(wǎng)劇的事情,還說你找他審劇本?!?/br>瞿燕庭說:“是,有一些地方需要改動,問題不大。”“我聽他講了?!痹鸬溃拔夜烙嬆阋M,所以打給你,讓你走之前回來一趟。”瞿燕庭說:“老師抱歉,我已經(jīng)在重慶了?!?/br>“真的?”曾震道,“怎么那么急?”瞿燕庭回答:“盡早處理對拍攝的影響比較小,這兩天就開機了,所以我決定提前過來?!?/br>手機里靜了十秒鐘,曾震說:“那你照顧好自己,別太累了。”瞿燕庭的手指終于安分,指尖麻酥酥的,一點點伸直令手掌放平,他回道:“您和師父也保重身體?!?/br>掛了線,瞿燕庭在黑暗中坐著,許久才起身,腳步輕盈利落,像一只沒有感情的、夜行的貓。他一邊走一邊解開紐扣,然后是皮帶和拉鏈,踏入浴室,他把沾染火鍋味的衣服扔進洗衣籃,洗完澡出來才打開了燈。穿一套絲質(zhì)睡衣,瞿燕庭整個人滑溜溜地窩在床上。他沒有喝黑咖啡,卻不困,把筆記本電腦抱在膝頭打開,敲下“劇本修改綱要”六個字。敲打鍵盤的聲音和鐘表的走針聲不分彼此,誰也不停。套房中一共五個房間,臥室沒拉窗簾,整面玻璃窗外是遼遠的高空和涌動的嘉陵江。夜色猶如倒放的水墨畫,從純黑褪色成淺灰,天快亮了。瞿燕庭凝固通宵的肢體一片酸麻,連伸懶腰的力氣也沒有,他合住電腦放在枕頭旁邊,滑入被子里睡覺。他瘦得很勻稱,規(guī)矩地占據(jù)半邊床鋪,側(cè)躺著,下巴也收在被窩里。走廊上,孫小劍狂按門鈴,警察掃黃打非都沒這股氣勢。門猛地打開,陸文裹著件睡袍,又困又兇神惡煞地說:“才五點半,去人民公園打太極???”陸文有起床氣,輕則發(fā)牢sao,重則尥蹶子。念小學(xué)時癥狀已經(jīng)相當明顯,家里的保姆從不敢叫他,耽誤第一節(jié)課是常事,從而導(dǎo)致學(xué)習(xí)基礎(chǔ)沒打好。孫小劍面不改色地進屋,不多廢話,擼起袖子將三只行李箱拖進衣帽間。在連續(xù)掛了三條睡袍之后,他忍不住探出頭:“巨星,加上身上那條,光睡袍你帶了四件?”陸文趴在床上,念經(jīng):“灰色晨袍起床穿,黑色夜袍晚上穿,白色浴袍洗完澡穿,身上這件才是睡袍?!?/br>“不愧是巨星?!睂O小劍說,“一條大褲衩就能搞定的事,整這么麻煩?!?/br>收拾完行李,孫小劍進浴室放熱水、擠牙膏,劇本散在床尾凳上,他走過去整理好,沖陸文的腳丫子扇了扇。陸文的劇本充滿翻閱痕跡,打開會發(fā)現(xiàn)——空白的地方畫著卡通人物,在男主角名字后面加了“全劇最帥”的注腳,有一頁甚至涂黑了全部句號。孫小劍愁啊:“今天劇本圍讀,讓導(dǎo)演看見多不好?!?/br>陸文坐起來,睡袍微微敞開,若隱若現(xiàn)地露出腹部的溝壑,說:“那我坐最后?!?/br>“我五點半來叫你,是為了讓你坐最后?”孫小劍像個努力讓兒子考清華的媽,“你是名正言順的男一號,要多表現(xiàn)自己,讓任導(dǎo)拍下一部戲還能記起你,懂嗎?”陸文一聲冷笑,他兩個月沒見過他爸了,一通電話也沒有,連親爹都記不起他,還指望導(dǎo)演能記起?他倒是記起一件事,也不困了,說:“昨晚在走廊上遇見住對門的客人,你猜是誰?”孫小劍猜:“一個大美女?!?/br>陸文翻個白眼:“是昨天在機場劉主任接走的那個人?!?/br>孫小劍震驚道:“這也太巧了吧?”陸文起床洗漱,孫小劍跟著他,問:“長啥樣?他知道你是誰嗎?他叫什么啊,是明星嗎?在劇里面演誰?”仿佛一道數(shù)學(xué)大題,而陸文只會第一小問,回答:“長得……肯定不是素人。”“沒了?”孫小劍問,“你們沒打招呼?”提這個就來氣,陸文說:“我主動跟他說話,他裝沒聽見?!?/br>孫小劍又問:“你沒告訴他你是男一號?”“當然告訴了?!标懳恼f,“然后他直接回房間了?!?/br>孫小劍的共情能力特別強,義憤填膺地說:“別理他,八成是個有點背景的關(guān)系戶,帶資進組就容易嘚瑟。你是男一號,誰怕誰?”陸文叼著牙刷,擔心道:“他不會給自己加戲吧?”“放心。”孫小劍說,“總編劇是最大的投資人,不會允許他加戲的。”陸文松口氣:“總編劇真好。”劇本圍讀在劇組包下的酒店進行,陸文出門早,到達時別的演員還沒來,只有場務(wù)在會議室擺放座位卡和礦泉水。圍讀不是一次性的,拍攝期間可能進行多次,有時圍讀從頭到尾的內(nèi)容,有時圍讀一幕重場戲,全聽導(dǎo)演安排。陸文的位置離導(dǎo)演很近,念書時一向坐在末尾,想趴就趴,現(xiàn)在只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待著。演員陸續(xù)到位,彼此簡單地打聲招呼,反正開機宴有的是機會寒暄。幾位導(dǎo)演和攝影組也來了,會議室填滿了人,任樹在最前面坐鎮(zhèn)。陸文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共掃視三遍,確定住在6206的那位仁兄沒有在場。除了非抗力原因,劇組要求必須參加,對方不可能在酒店睡大覺。除非,對方的戲份用不著參加。陸文心想,合著帶資進組就打個醬油?任樹發(fā)話道:“咱們抓緊時間開始吧?!?/br>陸文收回目光,低頭掀開了劇本——片名。他在劇中一人分飾兩角,飾演一對性格迥異的孿生兄弟。哥哥叫葉杉,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