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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控,拍出來的效果可能天差地別。今晚要拍的是一場重頭戲——雨中車禍。這場戲占據(jù)一段實景道路,劇組提前幾個月考察、選址,向當?shù)赜嘘P部門遞交拍攝申請。獲批后無法改期,只能在限定時間內清場拍完。任樹問:“分鏡是不是用不上了?”“我正要說這個?!宾难嗤サ溃坝陝荼容^大,光線和角度需要改,改一處而動全身,你的分鏡劇本估計不能用了?!?/br>任樹明白:“外景情況多變,我那個也只是囫圇地打個底。燕庭,甭管別的,你全權做主,能拍完就拍,實在困難就算了,我回去再想轍。”任樹的粗嗓門穿透力很強,小半個車廂都能聽見。陸文一邊翻劇本一邊聽熱鬧,聽到這一句,翻頁的動作慢了半拍。他覺得任樹說得有點道理。如此兇殘的雨夜,拍外景是相當大的考驗。瞿燕庭堂堂一位總編劇兼投資人,何必受這份罪,大不了重新申請,以后找機會補拍。然而,瞿燕庭語氣平和,甚至稱得上瀟灑,說:“你回來不用想轍,看樣片就行了?!?/br>掛了線沒多久,房車減速行駛,慢慢在馬路邊停靠熄火。下車直行五十米,就是今晚的拍攝區(qū)域。手機屏幕仍亮著,瞿燕庭點開一個聊天群組,編輯發(fā)送:做機器保護,檢查拍攝車輛、威亞和安全設備。各小組一一回復“收到”。陸文在這一串提示音里,目睹瞿燕庭退出界面、鎖屏、把手機裝兜里,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和接電話前的遲鈍模樣判若兩人。瞿燕庭拿上雨傘,要下車去拍攝區(qū)域轉一圈。車門打開,一股濕冷的寒風灌入車廂。陸文縮縮脖子,抽緊衛(wèi)衣帽子的繩,把繩尾的小金屬帽叼嘴里。窗外,瞿燕庭撐傘走過,傘沿兒被雨水打得發(fā)顫,時不時掀起一角。孫小劍關上門:“我的媽,凍死我了!”陸文咬著金屬帽,屁股在座位上蹭了蹭。莫名的,他想下車去看看??伤炔皇菍а?,又不是攝影,現(xiàn)在有什么理由下去?雨幕傾落,他瞧不見瞿燕庭的影子了。玻璃窗蒙上一層霧,陸文抽張紙巾擦掉,很快又漫上一層,漸漸的,潮濕的紙團丟滿了半張桌子。最后一次,他用手掌擦去霧氣,清晰片刻的視野中,瞿燕庭從不遠處回來了。陸文喊:“鵬哥,再來杯咖啡!”李大鵬應聲:“馬上給你泡!”陸文伏在桌上,假裝一直讀劇本。瞿燕庭上來,返回小卡座。外套微微潮濕,穿著更冷,他先解開脫下。剩一半的咖啡已經(jīng)涼了,他沒碰,手臂交疊抱在前胸。李大鵬端來新泡好的,熱乎乎的一杯,放在陸文的手邊。陸文說:“鵬哥,我背臺詞嗓子疼,想喝胖大海。”“……”李大鵬也快喊他祖宗了。等屏扇又拉起來,陸文將杯子往前推:“瞿老師,不嫌棄的話,你喝了吧?!?/br>瞿燕庭伸手去端。陸文的手還未收回,指肚貼在杯身,覺得燙,指尖不小心觸到瞿燕庭的手指,冰一樣的冷。他看瞿燕庭只穿著單薄的襯衫,問:“借你件衣服穿?”來重慶沒帶多少厚衣服,但瞿燕庭想說“沒關系”,這種天氣很糟蹋衣服,他不想欠人情。可陸文已經(jīng)去床邊拿了,拿來了那件白皮顯白、麥皮顯黑、黑皮變?yōu)蹼u的煙紫色毛衣。他猜到瞿燕庭介意什么,所以故意拿這件。然后他故意道:“借衣服是其次,我主要想看看白的人穿什么效果?!?/br>瞿燕庭穿上,套在襯衫外。大了些,肩線落在手臂種疫苗的位置,袖管蔓延到虎口,只露出十根修長的手指。衣色和膚色相稱,顯得格外溫柔。人家穿了,陸文卻收回視線,低頭埋進劇本。瞿燕庭也拿出紙筆,在拍攝區(qū)域踩了盤,他要重新設計分鏡。導演系畢業(yè)近十年,這是十年間他第一次名正言順地畫分鏡。下筆之際,瞿燕庭對著空白的紙張凝神。陸文悄悄抬眸,盯著對面的筆尖,擔心瞿燕庭轉行已久,生疏了。陡地,瞿燕庭落筆打格,標鏡號、景別、攝法、主要內容,安排每個鏡頭的秒數(shù)。他頷首伏案,一筆不停地填滿整張白紙。偶爾抽出半秒,他問:“劇本讀完了?”陸文一激靈,心虛地連翻幾頁,目光卻不肯收。見瞿燕庭一口氣設計完分鏡劇本,換一張紙,像打牌贏錢似的,曲起兩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要多少?”陸文條件反射。瞿燕庭說:“有尺子么?”陸文從酷黑筆袋里拿出一把尺子,遞過去:“你要畫什么???”瞿燕庭沒回答,壓住尺子畫了幾條線。打好區(qū)域框架,以實心和空心圓圈為標志,實線和虛線為連接,小夾角校準尺度。他在畫場面調度示意圖。明確光源位置、每個鏡號對應的光線投射方向、人物在動態(tài)中需要的照明變化。瞿燕庭洋洋灑灑地畫完,撩開袖口看表,估計各組準備得差不多了。他打開工作群,發(fā)送通知:開工。前后不過三秒,孫小劍拉開屏扇,說:“祖宗,服化老師發(fā)消息,兩分鐘后過來。”瞿燕庭抖摟外套穿上,單手系扣,另一只手斂起劇本紙張,先下車走了。等服化老師過來,陸文換上一身內衣,為保暖和防水,在內衣外面纏上兩層保鮮膜,最后再穿拍攝的衣服。保鮮膜纏裹的感覺很強烈,下了車,陸文法老復活般走向了拍攝區(qū)域。掛威亞,做安全測試,過戲。陸文和替身就位,開始正式拍攝。密集的雨線中,葉小武疾走到馬路邊,葉杉追上他,兄弟二人在雨中爭執(zhí)。風很大,葉杉手中的雨傘飄落在地。葉杉緊緊抓著葉小武,兩個人撕扯起來,渾身都濕透了。遠處,一輛面包車飛速駛來,車前燈照射出強烈的白光。雨幕仿佛銀河倒瀉,什么都看不清楚。猛然,葉小武在激烈的糾纏拉扯中失去平衡,葉杉摔在一邊,而他整個人跌向了馬路。他惶惶地抬頭,一束強光迎面,已經(jīng)無處可逃。身體驟然一輕,陸文被威亞吊起來,擦著路面拋出一道淺弧。眨眼的工夫,陸文摔在棕墊上。一瞬間的暈眩,他閉著眼,聽見輪胎滑過地面的刺耳摩擦,聽見無休止的滂沱雨聲……在混亂的聲響中,恍惚聽見一道腳步離他越來越近。風雨好像停了,陸文瞇開眼,看見一頂雨傘遮在上方。他喃喃道:“瞿老師……”瞿燕庭撐著傘俯下/身,剛才喊了停,陸文仍一動不動地躺著。他問:“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