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別在即，阮風(fēng)叨咕了一大串，衣食起居不必他cao心，專撿暖心熨帖的好話講，他從小就這樣哄心事不外露的哥哥。

最后，阮風(fēng)實在沒得說了：“代我問黃司令好?！?/br>
陸文疑惑：“誰是黃司令？”

“我的貓?！狈拭篱儇?，不可一世，瞿燕庭發(fā)出短促而低沉的一聲，代黃司令回應(yīng)，“喵兒?！?/br>
陸文半塊身子有些酥，像被貓爪子撓了。

他不擅長撒嬌，也不貼心，更不了解瞿燕庭生活里的種種，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拉開門先一步下車，強(qiáng)硬地對瞿燕庭道：“沒人認(rèn)識我，我要送你進(jìn)去?！?/br>
熟悉的江北機(jī)場，他們相遇的地方。

如果時光倒流回那一天，瞿燕庭沒有把陸文趕下車，陸文知道了他是誰，之后的一切又會按照哪一條軌道運(yùn)行？

航站樓里十年如一的繁忙，換好登機(jī)牌，陸文陪瞿燕庭走到一處人少的位置，沒有送君千里，此刻卻終須一別。

“那個，穿得夠嗎？”陸文變得笨拙，“北方大風(fēng)降溫，別又發(fā)燒了。”

瞿燕庭說：“夠了?！?/br>
陸文問：“你吃早餐了嗎，餓不餓？”

瞿燕庭溫聲催促他：“你要把衣食住行全問一遍嗎？十分鐘，挑重點說?！?/br>
陸文不清楚什么是重點，又覺得哪一面都是重點，沉吟幾秒，他道：“接下來的戲份很難演，你走了，誰給我講戲啊?！?/br>
導(dǎo)演組那么多人，陸文揣著明白裝糊涂，他如同耍機(jī)靈的小學(xué)生向喜歡的老師表明心跡，潛臺詞是——我最需要的是你。

瞿燕庭何嘗不明白，卻不拆穿，反問：“你想演好這部戲嗎？”

陸文用力點頭，他非常想。一開始是為自己的星途，后來為劇組所有人的努力，為葉杉和葉小武，現(xiàn)在為了編寫這個故事的人。

而瞿燕庭也為他著想：“演好戲是本職，職責(zé)以外的壓力通通丟掉。揣著你的天賦，塌下心，未來的結(jié)果不會辜負(fù)你的?！?/br>
陸文點點頭：“瞿老師，我會記住你的話?！?/br>
瞿燕庭沒對任何人透過底，此時，他輕聲告訴陸文：“這部戲?qū)懲暝S多年了，是我真正的處女作，投資拍出來，是我留給自己的一個紀(jì)念?！?/br>
陸文覺得無比幸運(yùn)，他通過這部劇認(rèn)識了瞿燕庭，以后瞿燕庭的紀(jì)念里也會有他的影子。

樓中回蕩著航班信息廣播，催得人心慌，瞿燕庭看看手表，差不多該走了，成年人不必纏綿悱惻地道別，他微微笑，最后拍一拍陸文的肩膀。

陸文突然急道：“我有要緊的沒說！”

輕彎的眉眼蹙起來，瞿燕庭擠出一絲耐心：“一分鐘?！?/br>
陸文深呼吸，在人來人往的江北機(jī)場坦白真相，還講得中氣十足：“瞿老師，我根本沒有女朋友！”

瞿燕庭臉色赧然：“你嚷什么……”

陸文急吼吼地抓緊這一分鐘：“我也沒有約會對象，沒找護(hù)士要手機(jī)號！那晚打給我的寶貝兒，是我發(fā)小，而且打完就決裂了！”

彼此的音量對比鮮明，瞿燕庭說：“那解放碑……”

“它就是個碑！”陸文回答，“沒有繞三圈的前任，也沒有現(xiàn)任，都是我吹牛的?！?/br>
一分鐘到了，陸文講完自覺后退一步，他不需要瞿燕庭回應(yīng)，反而害怕瞿燕庭問他為什么解釋。

陸文揮揮手，閉緊嘴巴沒有道“再見”。

如果能再見，在他說不要萍水相逢時，瞿燕庭就不會吞下那一聲“好”。

“瞿老師，一路順風(fēng)?！?/br>
“別揮了，把手張開?！?/br>
瞿燕庭命令道，待陸文猶疑地張開手，他快走兩步奔過去，抬手抱住了這堵高大的身軀。

揉腦袋會變得更笨，他輕揉陸文光滑的后頸。

編劇寫下的故事，只是文字構(gòu)成的幻想，瞿燕庭側(cè)過臉，嘴唇附在陸文的耳邊說：“謝謝你讓我的幻想變得真實?！?/br>
懷中由滿變空，陸文微張著手，頸后余溫猶在，耳畔軟語未消，而瞿燕庭后退、遠(yuǎn)離，轉(zhuǎn)身投入于流動的人海。

陸文停留了許久許久，直到無法捕捉瞿燕庭的纖毫，飛機(jī)從天空劃過，被云層掩埋，仿佛這些日子的回憶也一并拋遠(yuǎn)了。

航站樓外天高路遠(yuǎn)，令人心里發(fā)空。

回程的路上，陸文和阮風(fēng)并坐在第一排，肩靠肩，頭抵頭，互相依偎著，像一對慘遭拋棄的天涯淪落人。

陸文掏出手機(jī)登錄微博，過去五百年了，終于回關(guān)阮風(fēng)，把微信也加上。

阮風(fēng)問：“陸文哥，去劇組嗎？”

今晚大夜，傍晚才開工，陸文要先回酒店，早晨四點起床，他需要補(bǔ)個回籠覺。

到酒店下了車，陸文慢騰騰地搭電梯上62層，6206的房門開著，管家正帶清潔組做整理。人走茶涼，很快又會入住新的客人。

關(guān)上門，陸文插房卡，換拖鞋，玄關(guān)柜上擱著那件襯衫，淡淡的洗衣香氛味道，領(lǐng)口朝上疊得整整齊齊。

他用手掌托著，走進(jìn)衣帽間，襯衫要掛起來才不會有褶皺，捏住肩線一抖摟，下擺和衣袖從折疊狀態(tài)舒展開。

一抹金黃飄落。

“嗯？”陸文彎腰去撿。

是一張藏在襯衫中的白紙，巴掌大，右下角粘著一片顏色飽滿的銀杏葉。

陸文拾起來，離開機(jī)場便死氣沉沉的心臟加快跳動，白紙黑字，是瞿燕庭漂亮的筆跡，寫著一首納博科夫的小詩——

金黃色銀杏葉

麝香葡萄

形如翅翼半展

舊時蝴蝶

陸文握緊這張紙，反復(fù)地讀，驚喜，慌忙，亂糟糟地理不出頭緒。他一個大白話都能誤會出山路十八彎的人，瞿燕庭竟然留一首詩給他！

陸文奔出衣帽間去找手機(jī)，要查一查這首詩有什么含義，他在屋中亂轉(zhuǎn)，帶起的風(fēng)將白紙一角輕輕掀動。

露出背面的兩行字。

陸文頓住，將紙小心翼翼地翻過來，依舊是瞿燕庭的字跡，但寫得克制又矜持，一撇一捺藏著不為人知的力道。

似是料到般，第一句寫著：傻瓜，讀不懂吧？

書寫時，瞿燕庭對著窗外的無邊夜色，遠(yuǎn)眺嘉陵江的涌動漩渦，腦海中，是那一句“不要只和我萍水相逢”。

陸文移不開眼睛。

下一句，是瞿燕庭遲來的回答——

再一次見面時，我講給你聽。

第39章

機(jī)翼拂云來,穿云歸,緩緩著陸時艙外換了北方的冬景?；薪Y(jié)束，瞿燕庭不緊不慢地合上書,書皮簡樸,內(nèi)容是關(guān)于傳統(tǒng)的民間手藝。

瞿燕庭拎包出艙,踏入接駁廊橋時寒意直沖天靈蓋，這兩天果然大風(fēng)降溫了。

于南來接他,卡著點買的熱咖啡捧在手里,見他出來，一邊招手一邊熱情地喊：“老大！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