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那些憋悶、擁堵好像一時間都找到了發(fā)泄的口子。

紀愉自己都沒想到，她會在下一刻哭的這樣慘烈，像是在外面走丟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找不著家的小孩兒，突然看見母親出現(xiàn)在面前一樣，長久以來經(jīng)歷的那些委屈和痛苦都有了傾訴的方向。

只有岌岌可危的理智在提醒她，這不是她的母親，她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所以紀愉擦著眼淚，飛快地站起來，又因腿麻搖晃了一下，只能扶著旁邊的柿子樹站好，然后在泣不成聲的窘迫困境里，囫圇道：

“沒事……沒事……”

余愫卻覺得她不是在這樣說。

眼前的人太像她那個已經(jīng)離開的孩子，每次在她傷心的時候去問，見榆總會跟她說，沒事，不知是不是想讓她寬慰，不愿讓她cao心。

想到這里，余愫又覺自己這個母親實在當?shù)牟惶?，曾?jīng)的那么多次，她的孩子那樣體貼她，不愿讓她跟著難過傷心，可她呢？

她的孩子在那么冰冷的水里掙扎的時候，她又在哪里？

光是想到這里，余愫就覺得自己有些無法呼吸，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走上前，忽然抬手輕輕拍了拍紀愉的背，將這年輕的女孩兒輕輕擁在懷里，然后溫柔地問：

“怎么哭成這樣了呢？”

“誰欺負你了？”

第62章062

紀愉感覺自己的眼淚突然就止不住。

或許在她的生命里,“母親”這個角色已經(jīng)缺席的太久了，而楚南星的母親又太有親和力，完全符合了紀愉心中關(guān)于母親的所有模樣——她會在孩子哭泣、無助、受傷的時候出現(xiàn),用溫柔的懷抱和聲音，撫慰對方在外界受過的所有傷痕。

紀愉從沒想過自己會將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朝著出現(xiàn)在面前的這位溫柔女士傾訴，她也想不明白自己這一刻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情,可能只是單純的無法負擔(dān)這些沉重的東西,如果不立即將那些過載的糟糕能量倒出去，她可能會在之后日復(fù)一日的陰霾里死去。

“我……沒有人欺負我……可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情……”

她感受到余愫身上那股安定的、讓人平靜和緩的力量，眼淚不斷地從臉上滑落,出聲的時候，紀愉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懺悔意味。

余愫還是那樣溫柔的聲音，其中沒有任何責(zé)備的意味：“是什么事情呢？”

紀愉茫然地，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只有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流淌而下,指尖動了動,她像是想回抱一下對方，然而最終還是膽怯地不敢往前——

這位善良的女士，并不是她的母親呀。

紀愉懷著一種奇特的、好像偷竊了別人家親情一樣的內(nèi)疚,輕輕舔了舔下唇，出聲道：“我、我曾經(jīng)有個很喜歡的人,但是當時我們并不算是真正見過面?！?/br>
她說：“我以為自己足夠喜歡她……可是我們失聯(lián)了一段時間之后，后來我在現(xiàn)實生活中,無意間認識了她本人,她的性格發(fā)生了一些變化,或許她只是單純的沒有認出我,所以對待我的時候不如從前那樣熟稔……不論如何，我跟她本人在一起待了很久，但我竟然根本沒有認出她就是我從前喜歡的那個人?！?/br>
紀愉想到這里，又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什么帶刺的荊棘纏繞一樣，以至于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疼痛翻滾進血液里，讓她的四肢都跟著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

她的眼淚無聲流的更多，明明從前的四年間，她自認為沒有什么值得她難過的事，可是現(xiàn)在回頭去看，紀愉卻看出了許多隱藏在生活細節(jié)里的東西。

“在一起生活的時候，我覺得她狂妄又自大，甚至不懂對一個人好的真正方式，只是一味地將她喜歡的東西也贈予我……我無數(shù)次地冷眼旁觀，慶幸自己不會喜歡上這個人?！?/br>
“可是，其實真正自大的人是我……”

紀愉略微垂眸，看見自己的眼淚落在了余愫的肩頭，不由抬手去抹了抹眼睛周圍，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已經(jīng)淚流滿面，她想離開一些，不讓自己再失禮地冒犯對方，但余愫卻以為她不夠有安全感，不敢再向自己傾訴，只收攏了雙臂，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甚至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

“沒事，沒事?！?/br>
紀愉奇異地被她的聲音又一次哄住，哽咽了一下，如今的她近乎自虐地將那些難聽的形容詞往自己的身上砸，好像這樣她就能好受一些，如同在大雪漫天的冬日也依然堅持赤足前行，以苦修的方式朝著圣地而去的信徒。

“是我不對……我在沒認出她的時候，對她很不好，看著她給我的一些我其實不喜歡的東西，我也不拒絕，她就誤認為我喜歡，然后我就這樣看著她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仿佛這樣以后離開了，我就不用承受一個欺騙別人真心的后果?！?/br>
“我也不讓她看到我自己真實的愛好，甚至不讓她知道我的真正想法，每一次跟她相處的時候，我都把自己裹在龜殼里，只偽裝出另一面去讓她看?！?/br>
“可是……我明明有很多次的機會，如果那時候相見，我以誠待她，跟她好好相處，甚至讓她看見我曾經(jīng)和她一起學(xué)過的東西，說不定她是能認出來我的。”

紀愉在十六歲之后，從沒有因為什么事情后悔過。

然而現(xiàn)在。

她卻恨不能將時光的指針撥回她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那個冬日里，她抱著手臂凍得要打擺子時，遇到從時尚宴會上出來的孟忍冬。

若是她當時笑一下，對對方說：“我對你一見鐘情，請問你愿意和我試著談一段戀愛嗎？”

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一段本來能走向美好的關(guān)系，卻因為她最初要找“司恬”替身的念頭，以錯誤的方式開始，于是結(jié)出來的果實也又澀又苦，令她們倆都痛不欲生。

紀愉越想越是崩潰，她差點有些站不穩(wěn)，最后徹底放棄了偶像包袱，伏在余愫的肩頭，哭的那么傷心，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兒，不知所措地對家長懺悔，卻不知該怎么挽救。

……

紀愉哭得幾乎要抽噎過去，好不容易緩過來了，又繼續(xù)道：

“我那樣不好……可她還是喜歡我了?！?/br>
“她明明沒有認出我，但她卻已經(jīng)開始喜歡我，而我因為害怕和抗拒，我拒絕了她的進一步示好，我從她的身邊逃開，我不想讓自己先前對心上人的思念變得廉價而善變，所以我趕緊離開了，結(jié)果現(xiàn)在，我才知道，原來我要找那么久的人就是她。”

“她在沒認出我的時候，除了不會愛人之外，也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情。”

“可我呢？”

“我看似對她很好，其實我根本不在意她是誰，也不在意她在想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