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體溫，記得要給mama發(fā)消息，他一邊說一邊站在洗碗池邊把碗洗出來。

宋煜通常不會說這么多話，他往往都是最安靜的那個。他說這么多，反而讓樂知時不安起來。他頭緒很亂，心也亂。怪自己太天真，以為只要能和宋煜在一起就已經(jīng)身處天堂，但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這個天堂很有可能是他們所愛之人的地獄。

這就是宋煜一直對感情保持緘默態(tài)度的原因吧。

一晚上，樂知時很安靜地遵從著宋煜的話，吃藥、洗漱，等到他回房間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宋煜昨晚抱來的那床棉被不見了，忍不住有些失落，但他不想再給宋煜造成更大的負擔(dān)，就什么都沒說。

他躺在床上，給林蓉發(fā)送了消息，說雞湯很好喝，問她是不是有安全到家。

林蓉很快回復(fù)了，并且給他發(fā)來一張棉花糖和橘子歪在一起睡覺的圖片。

[蓉姨：哥哥有沒有心情好一點？]

樂知時很誠實地說，好像沒有。

林蓉很快又回復(fù)了。

[蓉姨：你哄哄哥哥，他每次都喜歡一個人悶著，我其實很不放心。哥哥長大了，什么事都不愿意告訴mama了，幸好還有你在他身邊，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還會多笑笑。哥哥要是能像你一樣多依賴我們就好了。]

看著林蓉發(fā)來的話，樂知時沉思了兩秒。

[樂樂：蓉姨，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哥哥或者我傷你心了，可以不要生他的氣嗎？你只要生我的氣就好，打我罵我都可以，哥哥很愛很愛你的，我也很愛你，但是如果有做錯，一定是我錯了。]

林蓉很快就回復(fù)了。

[蓉姨：說什么呢，該不會是做了什么不敢告訴我的事吧？不應(yīng)該啊，你們倆都這么聽話，有什么不開心的事都要告訴我，我來幫你們解決，不然要家長干嘛呀。而且我知道你們都很愛我，很愛爸爸，我永遠都不會生你們的氣。]

過一小會兒，他又收到一條。

[蓉姨：最多象征性氣一小會兒，你們哄哄我就好了嘛。]

樂知時吸了吸鼻子。

[樂樂：嗯，愛你[愛心]]

他鼻子原本堵得有點難受，又因為想哭，更不舒服，很需要紙巾。他下了床，在臥室里找了一圈，想到白天時在客廳見到了，打算下去取。輕手輕腳打開門，他在二樓看到了客廳里的宋煜，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下樓。

因為他發(fā)現(xiàn)宋煜站在沙發(fā)旁的白色矮柜前，找出一瓶什么藥，倒了一顆在手心，就著冷開水喝掉了。

樂知時皺了皺眉，以為宋煜也生病了，他很擔(dān)心，又多看了一眼那瓶藥，總覺得瓶身的包裝很熟悉。宋煜要轉(zhuǎn)身，樂知時也有些心虛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合上了門。他靠在門后，聽見宋煜輕聲上樓的腳步聲，木質(zhì)樓梯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步伐在他的門口停留了幾秒，不知道是不是樂知時的幻覺，他的心跳得快了些，但這個腳步最終還是沒有停留，到了隔壁的房間。

樂知時忽然回憶起為什么覺得熟悉，這藥瓶他曾經(jīng)在宋煜的宿舍桌子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包裝，宋煜告訴他這是褪黑素，也不讓他吃。

他后知后覺地拿起手機查詢這種激素的功效。

[服用褪黑素可以一定程度上幫助減緩睡眠障礙，緩解失眠痛苦。]

看到這句話，樂知時的心忽然起了一陣細密的痛意，他繼續(xù)往下看，把所有有關(guān)這種激素的介紹都看了一遍。

夜晚的時間過得很快，玻璃窗外的湖水很是靜謐，樂知時看向湖，透明玻璃上映出自己憂慮的臉，仿佛湖也在望著他。

十分鐘后，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去打擾宋煜的樂知時終究是沒能忍住。他怕穿拖鞋太吵，于是套上襪子，光腳踩在地上，很輕很輕地打開門，走到隔壁，幾乎花了半分鐘的時間去擰門把手，盡可能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宋煜的房間總是很黑，很靜，像一個隔絕一切的防空洞。他喜歡把窗簾統(tǒng)統(tǒng)拉上，不留一絲一毫的光亮。樂知時摸著黑進去，很小心地向前摸索，很快他的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看到了宋煜的床，他一點點靠近。

但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宋煜伸手開了臺燈，屋子里一下子亮起來，樂知時就像是行竊失敗的笨賊，愣愣地站在床邊，有些尷尬地盯著他。

“怎么過來了？不舒服？”宋煜往上靠了靠，看向他。

這個瞬間樂知時非常希望自己和棉花糖一樣是一條小狗，悄悄跑過來，輕輕一跳就跳上床，挨在宋煜身邊，不打擾他。他的眼睛有些酸，走過去坐到宋煜床邊。

“沒有不舒服?！睒分獣r替自己解釋，“我不是要過來黏著你的。”

宋煜望著他，因開燈而皺起的眉微微松開些，他的手從被子里伸出來，覆上樂知時的手腕，指尖發(fā)涼，“又不想黏我了？”

“不是?！睒分獣r覺得被誤解了，很快否認(rèn)。他把燈調(diào)到最暗，躺到了宋煜的身邊，伸出一只手搭在宋煜身上，“我是帶著任務(wù)來的?！?/br>
“什么任務(wù)？”

“哄你睡覺?！睒分獣r的表情有些得意。

宋煜的嘴角輕微地勾了一下，沒說話。樂知時又說，“我很厲害的，每次橘子躺在我腿上，我隨便摸一摸它就睡著了。”

“所以你也要來隨便摸一摸我？”宋煜聲音有些懶散，低沉得很好聽。

樂知時搖頭，“不隨便，我會認(rèn)真哄你的?！闭f完他就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zé)，一下一下拍著宋煜的肩膀，用力很輕。宋煜怕他又著涼，把他拉進被子里。

“你的手都是涼的。”樂知時有些不滿，想到那個激素的副作用之一是體溫降低他就難受起來，不拍肩的那只手抓住宋煜的手，給他捂著。

宋煜盯著他的臉孔，低聲問：“為什么要來哄我睡覺？”

樂知時很誠實地回答了，“我看到你吃褪黑素了。剛剛我查了一下，才知道褪黑素是緩解失眠的?！彼Я颂а?，睫毛有些顫，“你經(jīng)常睡不著，是嗎？”

宋煜沒有回答，隨著他沉默的時間不斷拉長，他看見樂知時眼底泛起一層水汽，于是又說，“這不很正常嗎，現(xiàn)在很多人晚上都睡不著，喜歡熬夜?！?/br>
“喜歡熬夜和想睡覺睡不著不一樣?！睒分獣r最后還是忍不住抱住了宋煜，“如果沒什么，你怎么會吃褪黑素呢。而且那個不可以經(jīng)常吃的，有很多副作用，會有依賴性，還可能會引起輕度焦慮和短暫抑郁?！?/br>
他帶著鼻音喊了一聲哥哥，“以后不吃了好嗎？”

看到他這么擔(dān)心，抱得這么緊，宋煜只得應(yīng)下來，“好，不吃了?！?/br>
“睡不著我會陪著你的。”樂知時說什么都是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我買一本書給你念，我給你念民法、還有刑法……”

“那就不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