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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頌、郭嘉二人,以目光譴責(zé)了半會兒,低下頭飲酒,繼續(xù)聽眾謀臣辯論。半炷香的時間過后,他的視線再一次從那三人身上路過,不太愉快地發(fā)現(xiàn):毛玠仍在觀察酒杯的構(gòu)造;劉曄仍在凝視著果盤——因為坐在他附近的某謀臣辯論的幅度太大,把他陶碟上碼得整整齊齊的棗子震歪了一顆,他又伸手把那顆歪掉的棗子擺正;賈詡?cè)栽谵酆狱c頭……讓人懷疑那把修理得干凈整潔的胡子會不會被他捋掉幾根。曹cao想到自己日漸稀疏的頭發(fā),決定“救一救”賈詡的胡子。他親切和藹地開口詢問:“文和似有所悟,不若說出來與大伙兒分享分享?”崔頌停下啃棗子的動作,看向老伙伴賈詡。賈詡就像現(xiàn)代任何一個神游虛外、被老師抓包,卻還能站起身侃侃而談的強悍學(xué)生,只見他不慌不忙地向曹cao行了個拱手禮,便開始有條不紊地分析曹cao如今的優(yōu)勢與劣勢……觀其輕松的神態(tài)與流暢清晰的邏輯,一點也不像是發(fā)了大半場呆,被臨時抓起來發(fā)表言論的摸魚者。曹cao一邊欣慰于賈詡的真知灼見,一邊又為抓不到他摸魚的鐵證感到心塞。他不由再次瞪了崔頌與郭嘉一眼,眼中意味明顯:都是你們兩個,帶壞了整個團的風(fēng)氣。崔頌覺得自己很是無辜:他賈文和要摸魚發(fā)呆,與他崔子琮何干?同被眼神“點名批評”的郭嘉,似乎良心發(fā)現(xiàn),隨口道:“主公有十勝,袁紹有十?dāng)?。?/br>隨即列出一長串四字詞。正是后世記載的“十勝十負”論。此言不但撫平了曹cao近日以來的煩郁,還讓一部分秉持消極心態(tài)的謀臣默然無言。心情頗好的曹cao,決定不去深究郭嘉剛才的這番言論是否臨場胡謅,并對郭嘉為了激勵士氣的效果而把四勝四敗隨口注水湊成十勝十?dāng)〉男袨楸硎疽暥灰姡淇斓乜洫劻藥拙?,喚了門外的侍從,把案上的果盆撤下,奉上筆墨。崔頌提筆在竹簡上疾書。不知為何,看到眾謀臣分案而坐,各自執(zhí)筆,各抒己見,他仿佛回到了高考現(xiàn)場,頓時覺得手中的筆變得重了幾分。答完“考題”,眾謀士陸續(xù)離場。崔頌正要與郭嘉一同離開,不料被曹cao單獨留下。待議廳只剩崔頌與曹cao二人,他上前行禮,依照曹cao的意思,斂衽在他下首坐下。曹cao先一步開口:“子琮可知,孤為何讓你留下?”崔頌心想,總不會是為了討論自己摸魚的事。遂回復(fù)道:“不知?!?/br>曹cao問:“且問子琮年歲幾何?”崔頌道:“已至而立之年。”按照虛歲來算,他今年剛好三十。曹cao又問:“聽聞子琮尚未娶妻?”享受于單身狗的快樂,完全忘了娶妻這件事的崔頌:“……尚未?!?/br>曹cao頷首,道:“孤有一女,年方二八,婉靜貞順,喜愛詩賦,女紅亦可……”崔頌聽得呆住。若是他此刻還吃著棗子,恐怕那棗子會直接從他嘴里垂直落地。曹cao仍在繼續(xù)喋喋,“孝順父母,友悌兄弟,孤甚愛之……”曹cao威嚴有度的身影,漸漸和崔頌記憶中喜愛催婚拉線的三姑六婆重合。然而,且不說崔頌一直沒做好在古代成親的準(zhǔn)備,并對盲婚啞嫁十分排斥……就說曹cao介紹的女兒,“年方二八”,這在古代可不是什么二十八歲的意思,所謂的二八,指的是十六歲。他到底得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老年吃嫩草,娶一個小自己十四歲、在現(xiàn)代還沒成年的女孩子?崔頌覺得光是年齡就能pass掉的選項,卻無法得到曹cao的認同。在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人看來,崔頌大概屬于那種打著燈籠也難找的黃金單身漢。顏值高、個子長、名氣大,且文武雙全,才華橫溢,家中有錢,底蘊深厚(名門世家),還有一份高薪水的體面工作……三十歲的年齡算個什么問題?別說是初婚,就是二婚三婚也有許多人愿意結(jié)姻。曹cao早就在自己的臣屬中尋找合適的女婿人員,核了許久,又派人暗中打探各人的家中情況、私下作風(fēng),最終盯上了崔頌。被榮幸納入曹cao擇婿范圍的崔頌……心情復(fù)雜難以言明。他想來一句“天下未定(匈奴未滅),無以家為[1]”,然而他不是霍去病,以他的立場也不能用這句話當(dāng)理由搪塞曹cao,只得嘆了口氣,對曹cao道:“頌未有娶妻的打算,辜負主公厚愛。”曹cao疑道:“這是為何?”崔頌絞盡腦汁,拿出了他曾經(jīng)忽悠元娘的那套理論:“頌早已有了心儀之人……”把他跟元娘捏的“心儀女子”的人設(shè)再度溜了一圈,“觀于海者難為水[2],除了她,頌心中恐怕裝不下任何旁人?!?/br>曹cao聽著聽著,陷入沉默。不是……這個人設(shè),怎么有些耳熟?曹cao左思右想,覺得這“女子”的性子當(dāng)真熟悉得緊。可任憑他想破了腦袋,怎么想都想不起來。最終只得道:“真乃……奇女子也。”聰慧過人,又高冷又可愛;嗜酒如命,不拘于禮教,還能隨地找個地方亂躺……他還真沒聽過、見過這樣的女子。博愛喜人妻,姬妾眾多,時常來一場露水之緣的曹cao,聽了這獨特的描述,勉強能理解崔頌對那女子的執(zhí)著……不,還是完全不能理解。內(nèi)心糾結(jié)的曹cao只能假裝理解地拍了拍崔頌的肩,道:“也罷。只是你也不可能一輩子等她,還是早日替自己的終身大事做打算為好?!?/br>崔頌離開議廳,長舒了口氣。明明只是聊了瑣碎的嫁娶之事,他卻感覺比寫三百篇詩賦還要累人。站在長廊下等候的郭嘉見他出來,大步上前,扶住他的肩側(cè)。“這是怎了,臉色如此之差?”緊張關(guān)切的話音如清泉澆滅了崔頌心中的煩擾,順著郭嘉攙扶的手倒在他的肩頭。不等郭嘉擔(dān)憂得提起心,崔頌緩緩?fù)鲁鲆豢跉?,在郭嘉耳邊道?/br>“今日主公問我是否婚配……”郭嘉替他撥開發(fā)絲的手驀然一僵。“還與我說,主公有一女,‘年方二八,婉靜貞順,喜愛詩賦,女紅亦可’,”崔頌對郭嘉的異樣渾然未覺,繼續(xù)道,“……被我拒了?!?/br>郭嘉僵直的手緩緩放下。不等他徹底放松,窩在他頸側(cè)的崔頌忽然渾身戰(zhàn)栗,似是在忍笑。被蹭得脖頸發(fā)癢的郭嘉再一次僵了后背。“我向主公說了與當(dāng)初拒絕元娘時同樣的說辭……說我心有所屬,不會娶妻。主公聽到我‘心上人’的性情與愛好,一臉‘懵逼’,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