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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又或者單純習慣使然,總之讓人挑不出錯,但也看不出丁點兒喜好。很久以前,喂飯和陪吃也是霍經(jīng)時這個家教老師工作的一部分。小少爺極為挑剔,不吃胡蘿卜不吃香菜不吃姜蔥蒜不吃豬rou……霍經(jīng)時一度認為,哄夏行星吃飯是世界上最麻煩無聊的事情,簡直是浪費時間消耗生命。當年上高中的時候,為了減少和夏行星同臺就餐的次數(shù),霍經(jīng)時寧愿在學校超市買幾片白面包,就著開水喝,撐到晚自習下課才回去。而現(xiàn)在,當一場失憶將一個人身上辨識度最鮮明的小習慣小脾性通通抹殺。即便這個人就坐在你面前,一起聊著天吃飯,你也完全看不出他喜歡什么討厭什么。諸如此類的細節(jié)將兩人之間距離一下子推得更遠。夏行星這個人的性格和形象也變得模糊、不可捉摸。直到他主動去舀了一勺麻油芙蓉蛋,霍經(jīng)時帶著探究和審視的目光也懶得再隱藏,直直落在他身上。“怎么了,霍先生?”夏行星咽下滑溜溜的蛋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沒事。”沉沉的嗓音自男人的胸腔里發(fā)出,仿佛飯桌上隨口一問的閑聊,偏是讓人聽出點兒審視的意味:“芙蓉蛋好吃嗎?”夏行星舀起一勺湯抿了一口,真誠道:“很好吃?!?/br>霍經(jīng)時漆黑狹長的眼睛微微挑起,目光沉靜,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坦然不似偽裝的臉,揚了揚下巴,又問:“喜歡帶魚?”畢竟,小少爺小時候在被軟刺卡過之后就再也沒碰過一次魚。夏行星回想了一下,不覺得上一個回合自己給出的是個錯誤答案,心下坦然起來,便笑著答:“也不錯?!?/br>燈光照在他臉上,顯得溫柔恬靜。第8章稱呼毫無營養(yǎng)的對話,完全問不出實際意義的答案,全然是浪費時間和徒勞心思。霍經(jīng)時兩道英眉蹙起,頭一次體會到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他索性將筷子往桌面“啪嗒”一放。夏行星像一只正在安心進食的松鼠忽然被驚擾,聞聲瞬間將臉從飯碗里抬起,也不敢再動筷。以為自己過于簡單的答案又令這個深沉冷清、喜怒無常的男人不滿。畢竟這樣客套的答案聽起來的確很沒有誠意,很像在敷衍。但他說的都是真話。夏行星立即也跟著放下碗筷,剛想開口道歉,就看到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漂亮的手跨過桌面,徑直伸到他面前來,拿起他另一個干凈的青花瓷碗。霍經(jīng)時親手給他舀了半碗鮮美的濃湯,盡量將聲音放得柔和,使自己顯得不那么有距離感:“有什么忌口和特別喜歡的食物,就告訴阿姨?!?/br>一碗濃稠香甜的板栗烏雞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谒拿媲埃骸澳氵€在長身體,營養(yǎng)要跟得上?!?/br>夏行星一怔,低頭抿了一小口湯。彎曲的頸脖形成一道柔美的曲線,那一小片皮膚在吊燈的照射下白得發(fā)亮。嘴角的弧度和偷偷跑出來的小虎牙總讓人感覺他的笑容格外真心誠摯:“謝謝霍先生,我會注意的?!?/br>仿佛是為了增加說辭的可信度,他又補充:“但我確實不挑食,阿姨的手藝也很棒,很合我的胃口?!?/br>夏行星一直覺得自己沒有挑食的資格,挑食和胃痛都是有錢人的富貴病。他想起以前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他得去撿別人剩下的殘羹冷炙、餿菜餿飯。冬天上面會凝一層惡心的油,也許還有別人的唾沫。但是沒有辦法,他不吃就要餓肚子。如今的三餐溫飽對他而言已是天大的福分,更遑論什么“忌口和特別喜歡的食物”。但他習慣在說那些話的時候,盡量表現(xiàn)得極為真誠。連那旋淺淺的梨渦也要來助威,無限提高這些感激之語的可信度。誰聽了不說一聲情真意切、發(fā)自肺腑。夏行星垂下眼瞼,只有那雙水亮清澈的月牙眼睛格外平靜。霍經(jīng)時沒有說話,狹長的眉眼微微挑起,目光幽深,偏是這樣的眼神,教人看不清,讀不懂。夏行星心里一蹬,不知道自己剛剛回答達沒達到及格線,但面上還是佯裝鎮(zhèn)靜,直直迎上對方意味不明的視線。甚至還微微抿嘴淺笑了一下,以示自己所言發(fā)自肺腑,心中坦蕩。下一秒,他就到霍經(jīng)時用低磁疏朗的聲音喊出自己的名字:“夏行星。”少年微微挺直腰板,坐姿也不再那么隨意,端正了幾分,整個人像一竿挺拔蓬勃的竹枝:“霍先生,您說?!?/br>霍經(jīng)時淡淡掃了一眼他正襟危坐的姿勢和有些僵硬的肩膀,眉棱一挑,問道:“你很怕我?”夏行星耳朵動了動,這分明是個疑問句,偏偏被對方說得像個陳述句。他緩緩搖頭否認:“怎么會,霍先生怎么會這樣想?”怎么不會這樣想?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讓自己這樣想。夏行星那一口一聲一個“霍先生”實在刺耳。“既然沒有,那以后就當這里是自己家,不用那么見外,也不用,”他頓了頓,直視夏行星充滿疑惑的目光,娓娓出聲:“時時刻刻叫我霍先生?!?/br>霍經(jīng)時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嚴肅,但他的聲音與生俱來帶著點性冷淡的禁欲味道,那種步步逼緊的壓迫感和氣場隱隱藏在每個字節(jié)之間。夏行星頓了一瞬,了然點點頭,又一副“都聽您的”溫順姿態(tài)微笑著問:“那我該如何稱呼您呢?”“自己想。”霍經(jīng)時看著眼前這張干凈斯文的面龐,微微入了神,他想起許多年前小少爺給他起過的昵稱。那時候,大家喜歡叫夏行星“星星”,只有霍經(jīng)時每次只是冰冷冷地連名帶姓喊他“夏行星”。小少爺無數(shù)次撲到他懷里撒嬌:“為什么你叫我的時候那么兇,難道我不是你的小星星嗎?”大家都說他是小星星,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顆。霍經(jīng)時長睫微垂,掩下三分嫌惡與厭色,小孩子的撒嬌在他眼里是無聊的矯揉造作。霍經(jīng)時僵硬將他放到地上,面無表情道:“不是,沒有為什么?!?/br>吵鬧自私的夏行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