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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以撒怎么了?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9

分卷閱讀49

    吃那么多藥???澤維爾先生越來越虛弱了,我真害怕……”

“別太擔心,黛西,”以撒拍拍她的肩頭,“我去看看情況吧?!?/br>
以撒才握上門把,房間里的澤維爾就說:“請不要進來!”可是以撒還是推門而入。

澤維爾原本坐在床上,幾乎一下子跳起來,把一封信胡亂塞進口袋里,惱火地說:“聽不見我說話嗎?給我出去,以撒!”

他的聲音非常大,把他自己都給嚇了一跳。

澤維爾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眼看以撒轉身要走,才顯出慌亂的神色,三步并兩步跟上來,伸手想勾住以撒的手。被甩開后,他干脆搶先把房門關上,以撒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澤維爾囁嚅著低聲道歉。

“你怎么了?”以撒問。

澤維爾沉默地搖搖頭。下一秒,他突然被以撒拉進懷里緊緊地抱住了。澤維爾不是很適應這樣親密的接觸,過了好一會兒才猶豫地伸手摟住以撒的背。

“我猜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币匀鲇謫?。

澤維爾的確知道。以撒從他口袋里掏出了那封被他倉促藏起來的信,是偵探事務所寄來的回信,說李啟明上周來信辭職,因為要把母親移葬回祖墳,并且決定回國工作。隨信附來的辭呈是李啟明本人的字跡。

但他前不久才在澤維爾的幫助下確定了新墓地的位置,而且已經(jīng)重新下葬了。

“他母親墓碑下的花束都還沒枯萎,”澤維爾說,“不過……現(xiàn)在是和平年代,對吧?”

他聽上去很需要一個答案,于是以撒說,是的。

之后他們絮絮說了些別的話,到晚餐時,澤維爾出現(xiàn)在餐桌上,神情都顯得平和許多。黛西向以撒投來欽佩的眼光,而后者只是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吃完晚飯,黛西要帶薩莉出去散步,以撒和澤維爾坐在門口的階梯上吸同一支煙。

小薩莉急急忙忙跑過來:“以撒叔叔!”

“怎么了?”以撒問。薩莉說要和他講悄悄話,但卻猶豫著沒說,一直睨著旁邊澤維爾的臉色。

澤維爾坐遠了一些,薩莉這才小聲說:“澤維爾先生說爸爸過一段時間就會來接我了,他什么時候來???能不能給他寫信,讓他早一點來?讀書太討厭了?!?/br>
以撒沉默片刻,也湊在她耳邊小小聲說:“我也覺得讀書很討厭!那過幾天找個機會幫你問問吧?!?/br>
薩莉聽完喜形于色,蹦蹦跳跳地跑遠,牽著黛西的手出去了,園丁慢悠悠地綴在他們后面。

以撒轉過頭,看見澤維爾面色如常,持煙的手搭在膝頭,煙灰落在鞋尖上。以撒不動聲色地用尾巴尖替他掃掉,澤維爾也沒什么反應。

夕陽沉下地平線,鋪開一片金色,連草地都染黃了。那些新生的春草還不會隨風擺動,澤維爾的金發(fā)卻有時拂過以撒的面頰。他們不知什么時候靠得這樣進,近得以撒能聽清澤維爾呢喃似的敘說:

“1916年,我從索姆河回到倫敦。倫敦和我至少有一個變得和之前完全不同。我像一個局外人,突然對大家都喜歡的事情感到厭倦了,而且一旦待在人群里就緊張。能想象嗎?那時候我不止一次和其他人大打出手。如果不吃藥,就會變得非常不體面?!?/br>
以撒點點頭,沒有表示憐憫,只是靜靜地聽著。

“我記得戰(zhàn)爭結束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沒有人歡呼。就像炸彈在不遠處爆炸造成了集體耳鳴,大家都陷入一種頭暈目眩的震驚中。

“我沒去過最前線。事實上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清楚戰(zhàn)斗具體是什么樣,只是始終有一些人被送到我面前,而我知道有一些沒有?!?/br>
太多士兵死了,像沙消失在風里。

“我最開始對一切都感到憤怒?!?/br>
澤維爾記得自己曾經(jīng)背對著傷兵們取藥的時候偷偷用袖子抹,持續(xù)的戰(zhàn)爭把多余的情緒抹去了。那些痛苦的英國士兵、臨死前緊緊抓住他手腕的手……澤維爾醫(yī)生都能泰然處之。畢竟,關注每一個病人是他的義務,流淚不是。

一些場面,他見過就拋在腦后:有人死前歇斯底里地高呼:“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也有人一言不發(fā)地死去,直到被抬上擔架搬離病房,眼淚才從尸體的眼角落下。

到很久以后,戰(zhàn)爭結束,回到和平的英國本土,這些記憶才會一擁而上,但是他身邊的任何人都不能理解、也幫不了他。

“我記得最深的是一個普通人,不是哪位紳士的兒子,也許還不到二十歲。他被抬回來的時候,我一看就知道他死定了,我想他自己也隱隱能意識到這一點。

“他對我說:‘醫(yī)生,我是個孤兒,沒人會記得我。’我握住他的手,告訴他我會記得。有多久呢?到死為止。他哭了,用最后的力氣告訴我他的名字、戰(zhàn)前的住所,還有信仰。耶穌啊,像完成任務似的,話音剛落,他的眼睛就不再亮了。

“但像這樣的細枝末節(jié),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不記得了,他這個人又能在我腦海里停留多久?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在說謊。

“每天……幾乎每天我都在對我的同胞編造各式各樣的謊言。我告訴不可能痊愈的傷患說他會好起來;讓一個士兵相信多給他注射的嗎啡不是從他瀕死的戰(zhàn)友那里勻過來的。

“到人生的最后,并不是每個人都信任牧師,但是他們相信醫(yī)生,我必須要說點什么……成百上千的謊言讓我太害怕了。事情的真相,他們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而我會一直一直活下去。

“我什么也做不到……mama?!?/br>
澤維爾深深地低下頭,把自己籠在翅膀下面,好像一只雛鳥。

以撒覺得澤維爾身上有種很柔軟的東西,那是什么?他說不清。但也許只有人類是這樣,用一輩子信仰上帝,在最無助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呼喚母親。

“李啟明——我早就勸過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了。我真的對這件事沒有一點興趣,連想都不愿意想,”澤維爾說,“我會用心照顧他的孩子,我會記得給他mama掃墓,也帶上他那一份。對一個外國人,一個普通朋友,我做得夠好了,對吧?”

因為以撒沒有說話,澤維爾抬起頭來又問了一遍。

以撒沒什么好說的。他只是低下頭,嘴唇貼在澤維爾的眼瞼上,感受到底下眼球的震顫。

“那就把它忘記吧?!币匀稣f。

**

這天晚上,以撒在床上看見了澤維爾。

“你不做野人了?”以撒問。

澤維爾笑起來,讓以撒坐在自己的胯上。他們只做了一次,事后躺在床上,澤維爾用食指繞著以撒的尾巴。

這時候以撒說:“你不快樂,澤維爾?!?/br>
“不,是我太快樂了,”澤維爾說,“我明明知道一個人被謀殺了,為什么還能生活得這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