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去，和尼諾一同望向窗外，外面黑蒙蒙的一片，云層把星光都遮擋的嚴嚴實實。

“嗯?！蹦嶂Z回答道。

龍族優(yōu)越的視力，讓他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正在緩緩飛下山的懸浮車內(nèi)，那個叫做阿來的人類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讓他親愛的弟弟臉上，露出了他以前從未見過的笑容來。

“尼德他變了呢?！本S西把其中一杯咖啡遞給尼諾，感嘆似地說道。

他還記得和尼德初次見面時候的事情，飛翔在天空中的巨龍，比尼諾還要可怕的壓迫感，和那雙萬物都不放在眼里，無機質(zhì)的金色豎瞳。

“龍族找到‘伙伴’之后，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變化的。”尼諾接過咖啡喝了一口，看著眼前的維西，近乎認命般的回道。

“你覺得這種變化是好的嗎？”維西偏過頭，注視著尼諾輕聲問道。

“這不是能由我決定的……是好是壞，都取決與那個‘人類’的選擇?！蹦嶂Z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回答道。

***

阿來和尼德從‘門’里回到家的時候，庭院里的天已經(jīng)全黑了，月亮在云層中隱約露出了點兒輪廓，桌上茶壺里的茶也早就涼透了。

他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庭院，剛走沒兩步，就沒骨頭似的攤在了離他最近的那把椅子上，徹底放空了自己。

剛剛和尼諾他們吃的那頓飯，絕對是他這輩子吃得最累的一頓飯了。他還是頭一次覺得吃飯是件辛苦的事。

“感覺今天一天把一整年份的能量都消耗完畢了?！卑硪幻姘严掳蛿R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一面喃喃自語道。

尼德跟在阿來身后，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看了一眼已經(jīng)快要睡著的阿來，順手拿出一只舊魔法茶壺，開始泡起茶來。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明白阿來口中的‘累’是什么概念了。和龍族不同，人類是很容易就會累的生物，有時是身體上的、有時是精神上的，而阿來更是人族中最容易‘累’的那一部分人。

“要來杯熱茶嗎？”尼德向阿來問道。

“……嗯。”阿來掀起已經(jīng)半闔上的眼皮，勉強振作起精神朝尼德點點頭。

尼德一邊泡著茶，一邊看著面前趴在桌子上的阿來，柔軟的發(fā)尾經(jīng)過一天的折騰，已經(jīng)不像剛出門時那樣服帖，正頑皮地支棱在頭頂上，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

“關于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要問我的嗎？”尼德強行移開落在阿來頭頂上的視線，轉(zhuǎn)而對阿來問道。

阿來恍惚地注視著尼德手中的茶壺，熱水沸騰了起來，水汽從壺嘴里彌漫開，遮住了他的神情。

問什么呢？阿來心想。

關于契約的事情維西已經(jīng)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他也已經(jīng)下定決心以后會和尼德作為‘伙伴’一起生活。

可是，尼德是怎么想的呢？——如果那天不小心闖進洞窟的，不小心結下契約的不是他的話……尼德會怎么做呢？

不，他真正想要問的是，是不是誰都可以？只要結下契約，對尼德來說是誰都沒有區(qū)別？

想到這里，阿來猛地把額頭磕到了桌子上。他到底在糾結猶豫些什么??？這樣一點也不像他。

再說了，這個世界上哪里來的那么多如果，反正現(xiàn)在和尼德簽訂契約的人是他，這些問題不管答案是什么，最后都不會改變這一現(xiàn)實的。

可是……

想要知道。

他想要知道尼德的想法。

“……想知道，會解除嗎？”阿來微微抬起頭，小聲又含糊地對尼德問道。

“嗯？什么？”過于含糊地聲音，讓尼德只能聽見阿來的只言片語。他俯身越過桌子，把臉湊近了阿來，試圖聽清楚他在說些什么。

突然湊近的臉，讓阿來本就糾結的心情更加起伏不定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坐直了身體，一氣呵成地朝對面的尼德問道：“我想知道，如果當時不小心和你簽訂契約的人不是我，你還會這樣堅持不解除契約嗎？”

——！

阿來的突然抬頭讓尼德嚇了一跳，他慌亂地坐回原位，反應了好一會才理解阿來剛才問了些什么。

“唔……其實我也不知道?！蹦岬绿ь^想了想，對阿來說道。

“什么叫不知道？不是你自己讓我問的嗎？”好不容易問出口的問題，卻得到了這樣的答案。阿來直勾勾地盯著尼德，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尼德沒有避開阿來的視線，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勺，試圖向阿來解釋自己的想法?！耙驗?，這種事情只有遇見的瞬間才能知道吧？不管是誰，如果不試試看的話，我也不知道啊。”

“——哈？”這是什么神仙渣男發(fā)言？這不就是在說，不管是誰，總之先試試看就知道了嗎？

尼德沒有去管阿來震驚又無語的眼神，還在努力組織著語言：“我是說，對我們龍族而言是不存在這種‘如果’的。要怎么說呢，嗯……你已經(jīng)是我的‘伙伴’了對吧？這是一個不會改變的事實。在我看來，你在和我成為‘伙伴’的瞬間，我就知道你會是我的‘伙伴’了。”尼德說道這里，不禁為自己貧乏的表達能力，為難地皺起了眉。

他也是最近才明白，原來在他眼里理所當然就能了解的事情，在阿來眼里是很難理解的。對人類來說契約不能讓他們瞬間感應到自己的內(nèi)心，他們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理解、溝通、相處，才能最終確定自己的想法。

要怎么表達呢？到底要怎樣說明，才能讓阿來理解他的心意？尼德煩惱的抓起了自己的頭發(fā)。原先還算整齊的短發(fā)，瞬間被他三兩下揉得亂七八糟。

他現(xiàn)在大概有點兒明白，前些天阿來和他怎么解釋都解釋不清楚的時候是什么心情了。那時候他是怎么……對了！是因為契約，他想起來了，那時候是因為契約讓他感知到了阿來的心情，哪怕不能理解，只要能把心意傳達到的話。

尼德想到這里，抬頭看了眼同樣皺著眉在努力試圖理解他想法的阿來。他緩緩起身，繞過面前的圓桌，在阿來面前半蹲了下來。

“尼德？”阿來看著一言不發(fā)湊過來的尼德，疑惑的叫到。

尼德沒有馬上回復他，他只是安靜又認真的注視著阿來，接著慢慢伸出手臂，把眼前的他的‘伙伴’攬在了胸前。

“什……什么？尼德？你在干什么？”突然地被抱住，讓阿來下意識的掙扎了兩下，他的腦袋緊貼著尼德的胸口，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視覺被剝奪之后，其他的感官被放大了，一股薄荷燃盡之后涼涼的煙火味把他包裹起來，他能感覺到尼德身上柔軟的絲綢襯衫。

尼德沉默著收緊手臂。

阿來的耳畔傳來了一陣比人類要緩慢得多的心跳聲，是尼德的心跳，他的心跳正在加快，自己也是。接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涌了進來。

期初是漠不關心的冷漠、厭倦、偶然出現(xiàn)的興奮感和饑餓，接著是大片大片純粹的喜悅，再那之后，焦躁、擔心、疑惑……各種各樣地情緒接二連三地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