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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了,放學臨走時候便順手戴了一頂鴨舌帽,將額前的黑發(fā)壓下來,擋住了半張臉,露出白而精巧的鼻梁與下巴,略微抿著唇,等沈晗走進電梯,又按了關(guān)門。有個關(guān)于電梯的心理安全位置規(guī)律,說的是人會在電梯內(nèi)選擇與他人保持最遠距離的位置,譬如現(xiàn)在他們兩個人,就該各自占據(jù)一個角落,互為對角……沈晗這么想著,覺得還是該給宋斯年留一點兒余地,便自發(fā)自覺地走進了電梯另一角,同他保持距離。然而電梯緩緩上升,層數(shù)跳到“5”的時候,宋斯年卻低著頭,輕輕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怎么了?”沈晗正在看一條學院群發(fā)的通知,聞言隨口問道。他等著下文,宋斯年卻像說不出口似的,氣息略微顫抖著,又輕聲道:“沈晗……”像是一只小貓,黑乎乎毛絨絨的一小團,就縮在他腳邊,伸爪子撓了撓他的褲腿。“怎么了?”沈晗被自己癔癥似的腦補弄得心口一軟,語氣也不自覺溫柔下來,“嗯?”宋斯年這才抬頭看他一眼,墨玉似的眼睛像蒙了一層霧,抿著嘴,磨磨蹭蹭地朝他走過來。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想,也許他該張開手臂,給對方一個愛的抱抱。一秒也像過了萬年,電梯緩緩上升到九樓,門打開又自動關(guān)上——先前按了電梯的人似乎已經(jīng)離開,這一層是空停,又或者上天安排他們多獨處片刻,演完這一場真假自知的戲碼。宋斯年終于走到他面前,停下來,抬頭同他對視,眼底是他從未見過的遲疑和不安——然后那張好看的、被自己咬得通紅的嘴唇張開,輕聲吐出幾個字來:“沈晗,我害怕……”“我恐高……”透明鋼化玻璃外是十幾樓的高空,車與行人都蜷成螻蟻一般小,乍一眼看去確實有些恍惚。沈晗看了一眼,視線又回到宋斯年發(fā)紅的嘴唇上,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想循著本能伸手將人拉進懷里,給小動物順毛似的抱一抱,又怕宋斯年覺得冒犯,不敢輕舉妄動。四方的電梯就像是薛定諤裝貓的箱子,那扇門打開之前,沒有人知道里面是一只貓,還是一片七情六欲亂七八糟的宇宙。——或是兩個僵持的,各懷鬼胎的人。然而下一秒貓劃破箱子,宇宙傾瀉而出。宋斯年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并不是情人間纏綿的擁抱,更像是什么雪行一夜驚寒交加的小動物,一頭撞進了他懷里——卻又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他察覺了一把推開似的。帽檐將宋斯年的臉擋得嚴嚴實實,低頭也看不清。沈晗只知道宋斯年拉著他的衣擺,不輕不重地攥住了,此外便再沒有動手動腳的意思,就這么站在那里,貼著他,甚至轉(zhuǎn)過頭去,留給他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后腦勺。別扭的是他,直白的也是他。“嗯,不怕,很快就到家了……”他聽到自己這么說著,心里想的卻是這幢樓最好直通到天上去,電梯永遠也不要?!路疬@樣,他伸手環(huán)抱對方的動作便有了理由,也能名正言順地低下頭,安撫一般,隔著衣服親一親小少年清瘦支楞的肩骨。哪怕這并不算在尋常人安慰對方的范疇內(nèi),只是他一時鬼使神差,遵從了內(nèi)心深處隱約的本能。電梯已經(jīng)到了十四層,門無聲打開,又無聲閉起,像是將時間也隔絕在外,觀光梯外暮色漸昏,夕陽是蒙了灰的淺金色,揚塵細碎,每一寸都溫柔。宋斯年似乎聽到了,又像是沒聽到,只低著頭往他懷里靠,幾不可察地蹭了蹭。沈晗穿了外套,金屬質(zhì)的拉鏈貼著他guntang的耳朵,是最后一線不屬于他的清明。不知過了多久,沈晗垂在身側(cè)的手終于猶豫地抬起,圈住了宋斯年的腰。之后的一切都理所當然,像什么早已寫好的劇本,在心里排練過無數(shù)次,只差搬上舞臺——宋斯年自然而然地伸手抱緊了他的后背,像是不安極了,手指才無意識地屈起,輕輕抓撓。他要略微踮起腳,才能把臉埋進沈晗的肩窩里,而不讓礙事的帽檐碰到對方,于是發(fā)顫的吐息也盡數(shù)落在沈晗頸側(cè),比以往燙些,撲落在那一方空間里,很快便有些潮了。他隱約覺出有人摸了摸他的后脖頸,手掌恰好覆住那一截,動作溫柔地揉捏,體溫熨帖,格外讓人安心——然而他卻嫌不夠,心里想的只有再靠近些,最好能讓沈晗鬼迷心竅,偏過頭來吻他。他畢竟不是真的害怕,惶恐與不安都能作假,貪戀卻十足十地真。真實到他有些舍不得淺嘗輒止,也不甘心按照計劃“抱一下就?!?,甚至產(chǎn)生了某種過分大膽又荒唐的念頭——就這么抱下去又能怎么樣呢,沈晗喜歡他,他也喜歡沈晗,為什么就不能直白說開了,讓以后的所有擁抱都名正言順呢。可惜他還不能,也不敢。他只能默不作聲地把戲往下演,讓所有“無意識”的小動作都能以假亂真,一邊近于消極地賴在沈晗懷里,等對方主動叫停,或是有住戶上下電梯。“別怕,”他聽見沈晗貼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在,不用怕?!?/br>溫柔得不可思議,與他的好夢如出一轍。宋斯年“嗯”了一聲,聲音埋在沈晗的衣服里,悶悶的,又帶了些許委屈,愈發(fā)像只叫聲黏糊又驚懼的小貓了,聽得人心癢。“還怕嗎?”沈晗隔著棒球帽摸了摸他的頭,哄他,“那把眼睛閉上,低著頭,我?guī)愠鋈ィ郊议T口再睜開,好不好?”宋斯年不說話,抱著他的手動了動,移到兩人之間,攥著他敞開的外套一角。沈晗拿他這副模樣最沒辦法,遲疑片刻,還是伸手覆上他的手腕,又問:“那我牽著你回去,慢慢走,害怕了就停下來給你抱——就十幾米,很快的,嗯?”如果再賴一會兒,沈晗大概還能說出“給你買冰淇淋”一類縱容又好脾氣的話來,只是不會再親密了。比起冰淇淋,宋斯年還是更想被他牽著走,巴不得每走一步便停下來抱一會兒,理所當然地耗完這十幾步路,讓他的“利益”最大化。于是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沈晗向來是說到做到的,對他尤其,答應(yīng)了十分便總會做到十二分,這次也沒有例外,見他點頭便如約牽住了他的手,按開電梯門,帶著他往外走。確實是十幾步路的距離,直行左拐便到了,只是耐不住有人耍賴討寵,走兩步便不樂意地哼哼一聲,難伺候得厲害,輕聲抱怨閉著眼睛更害怕,又不肯真的睜眼來看——哪怕沈晗說路上沒有窗戶,也置若罔聞。“那怎么辦,”沈晗笑了一下,索性停下來,半是縱容半是調(diào)侃,“抱你回去好不好,小少爺?”“那不是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