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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羽逝去八年,八年前的劇痛并沒有因時間而消退。他只是不再像個野獸一般歇斯底里,不再將痛苦展示在人前。他將它們藏了起來,以冷漠作為偽裝,只在某些時候撕開偽裝,被痛得錐心蝕骨。但后半句應驗了。他確實過上了新的生活,生命里還多了一個新的在意的人。只是這人才剛剛出現(xiàn),遠遠取代不了盛羽。但一年之后、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恐怕到那個時候,自己真的會坦然地接受成頃。也許是時候學著放下了。如果真的有輪回,盛羽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jīng)八歲了。八歲的盛羽……記憶回溯,有夏天的浪花,冬季的雪仗,每一幀畫面,都是盛羽小時候桀驁不馴的笑臉。只怪命運無情,造化弄人。少傾,丟在一旁的手機響了。他拿起看了看,是沈棹。清晨,護士進病房測量體溫和血壓,看到成頃的臉色,嚇得立馬叫來醫(yī)生。“夜里沒休息嗎?”醫(yī)生翻著檢查報告,翻開成頃的眼皮看了看。最擔心的事沒有發(fā)生,天亮了,還沒有離開這具身體。成頃疲憊至極,動一動都覺得難受,耳朵好像被堵住了,聽什么都是重低音,各種聲響在耳邊敲得轟隆作響,沒多久就引得頭部陣陣發(fā)痛。好在視力沒有惡化,昨天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樣,現(xiàn)在還是什么樣。上輩子他視力極好,從來不知道近視眼看世界是怎樣,現(xiàn)在知道了,卻因為非常不習慣,老是忍不住揉眼睛。好像揉一揉,就能讓視野變得清晰。突然,抬起的手被抓住,他抬起頭,本能地抖了一下。肖衢竟然又來了,此時正握著他的手腕,表情不善地看著他。他只能勉強看清。視力不好的人通常喜歡虛著眼看人,但他不敢那樣看肖衢,擔心被肖衢發(fā)現(xiàn)異常,也害怕惹肖衢生氣,將他趕回花拾。活上一年半載是無法指望了,最后剩下的日子,他想平靜地留在肖衢身邊。“怎么不聽話?”肖衢聲音低沉,明顯動了怒,“晚上在干什么?為什么不睡覺?”“我……”他垂下眼瞼,不知該怎么解釋,想將手抽回來,肖衢卻握得更緊。“我有點痛,睡不著?!弊詈螅噶酥割~頭的傷,為自己徹夜未眠找借口。事實上,他的確痛得厲害,但那些痛楚與摔倒、碰撞造成的傷無關,是來自身體排斥而產(chǎn)生的筋骨悶痛。他不能說實話。聞言,肖衢眉頭皺得更深,心痛與煩悶不斷交鋒,片刻后將他的手放下,“不要總是拿手去揉眼睛。”他輕輕點頭。肖衢又問:“你眼睛不舒服?”他趕緊搖頭。醫(yī)生在一旁道:“藥物對身體有一定的刺激,因人而異,眼睛酸澀、流淚是正常的藥物反應。”肖衢“嗯”了一聲,在床沿坐下,命令道:“過來?!?/br>他這才看到,肖衢拿來了一份蛋羹。蛋羹燉得金黃,香味濃郁,肖衢舀起一勺,試了試溫度,遞到他面前。他驚訝不已,半天沒反應過來。“張嘴?!毙め闆]那么多耐心,見他癡癡地望著自己,頓覺煩躁。他唇角微動,顫巍巍地往前夠,含住柔軟的蛋羹時,眼眶陡然濕潤。肖衢在喂他吃飯啊。渾身的血好像都燒了起來,一寸一寸淹沒他的理智,他用力抓著被單,手指都泛出了蒼白的骨節(jié)。肖衢放下碗,拍了拍他的手背,“放松,你緊張什么?”他連忙抹掉險些落下的眼淚,局促道:“謝,謝謝肖先生。”肖衢站起來,像平時一樣揉他的頭發(fā),“好好睡一覺,傷口再難受也得睡覺,不然撐不下去。”現(xiàn)在已是白天,光明總是比黑暗更易給人安全感,但他還是不敢輕易入睡,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肖衢。像夜里那樣,肖衢又用手掌遮住了他的目光。“睡覺,聽話?!?/br>他張了張嘴,祈求道:“您能別走嗎?”肖衢遲疑地皺眉,但他看不到。“您能別走嗎?”他又道:“陪著我。我,我一個人睡不著?!?/br>上午還有工作,肖衢一陣猶豫,挪開手,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溫柔語氣道:“好,你睡,我在這里陪你。”他睡著了,安穩(wěn)無夢。肖衢在床邊坐了許久,再一次想起盛羽。當年盛羽連住院接受救治的機會都沒有,一瞬間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偶爾想,哪怕盛羽傷得體無完膚、四肢殘缺,甚至成了無知無覺的植物人,也比直接殞命來得好。起碼人還在。而人在,念想和希望就還在。但每每如此想,又覺得自己很自私。盛羽那樣驕傲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成了廢人?況且爆炸造成的燒傷極其痛苦,他怎么能讓盛羽活在那種痛苦中?那時他連照顧盛羽的機會都沒有,現(xiàn)下卻陪著一個身上有些許盛羽氣息的人。不知算是補償,還是懲罰。撞傷并不嚴重。一周后,出院的日子到了。站在別墅門口,盛羽很慶幸還能回到這里。這幾日,肖衢待他很好,甚至在他聽話喝完粥之后,對他笑了笑。恍惚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18歲之前。那時候,肖衢經(jīng)常對他笑,他卻老是氣鼓鼓地瞪肖衢,好像什么事都能讓他氣一天。簡直幼稚得過頭。他回到自己的臥房,坐在地毯上發(fā)呆。因為五感正在退化,他不敢四處走,擔心闖禍。不久,管家推開門,說要幫他搬常用品。他嚇得不輕,以為肖衢要趕他走。管家卻笑道:“肖先生讓我把您的個人物品搬到他的臥房里?!?/br>肖衢竟然允許他住進主臥!一時間,他心里五味雜陳,酸澀不已。他終于以這副精致的皮囊贏得了肖衢的心,這是上輩子那個糙爺們兒似的他永遠爭不來的。肖衢還是喜歡漂亮的男人,像沈棹那樣漂亮。他抱緊小腿,將臉埋在膝蓋里。這份喜歡像是偷來的。即便如此,也是屬于他的。但殘忍的是,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他悄聲祈禱,求冥冥中將他拉入這具身體的力量能讓他再撐一撐。自他出院以后,肖衢就沒有碰他,大概是擔心他身體承受不住。每晚,他都睡在肖衢身邊,無夢到天明。一日,家里突然來了客人。管家說,是肖先生的朋友。他從三樓往下走,遠遠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是沈棹。第15章是沈棹!盛羽抓著扶欄,小腿一陣發(fā)麻,險些站不穩(wěn)。他離一樓尚有些距離,受視力影響,看得并不清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