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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悲傷啊,是愛啊,但他感到陌生。越看他就越來越困惑,到后來是越來越痛苦。那最初拈在紙張上的手指慢慢攥緊,頭也伏低下去——竟是一頁也讀不下去了。筆記本還攤開著,泛黃的紙張上布著稀疏不一的字跡,本子旁邊便是那張西山的相片。近處是暈暈的燈光,遠(yuǎn)處是遙遙的飄雪,很美。然而這些文字上記錄的幸福與劫難,好像是一種炫耀的資本,而相片上開懷并肩的男女,也恰似在作冷笑與嘲諷。如果他們還在世的話,定然會很困惑吧。翰如,為什么……你一點(diǎn)也不像我們?日記里有很多“喜歡”。溫隨也和他的父親一樣,滿口的“喜歡”。君省瑜從來沒有教過他這種東西,亦或是說,從沒有告訴過他這種東西的價值所在。喜歡僅僅是膚淺,是沉淪,是放縱。是錯誤。君翰如一直按照自己的思維模式來處理溫隨的“喜歡”,這種建立在不懂得也不了解的基礎(chǔ)之上的措施和手段,很輕易地就讓那個男人陷入了絕望的深淵。如此無情。其實(shí)長久以來,溫隨在君翰如心中的定位都是模糊的。在他眼里,溫隨說喜歡他,所以來到了他身邊?,F(xiàn)在說后悔,于是便離開了。最初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君翰如很準(zhǔn)確地作出了“無能”的評價??墒堑胶髞?,他卻難以再找到一個確切的詞去給溫隨下定義。溫隨于他,簡直像一個謎。那是一個由復(fù)雜情緒組成的謎團(tuán),悲哀,喜悅,絕望都如同水流一樣在這具rou體中穿梭游蕩。君翰如握住對方身體的一部分,只要微微用力,其中就會流出淚水來。人的價值在于他是否能為他人,組織,以及這個社會做出什么有意義的事情。據(jù)此看來,溫隨的平庸使得他不具備什么重要的價值,即使是有,也僅僅局限在一些雞零狗碎的方面。此外,哪怕按照普遍的標(biāo)準(zhǔn),他都算不上一個合適的伴侶。收入,相貌,身材,性格,樣樣不合格。甚至不是個女人。可就像是宿命捆縛般地,唯獨(dú)對于君翰如,他卻是很高明的獵人。在那個停車場的夜晚,他跪在君翰如腳邊,拽住對方褲腳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誘導(dǎo)對方踏入一個陷阱,繼而放縱,沉淪。一直不自知地沉淪到無可挽回。君翰如把攥緊的五指松開,如同幼時一般,盯著自己的兩雙手看了很久。最終,他像是再也無法忍耐了,連那本攤開的筆記本都沒有合上,起身離開房間,直接出了門。離十二點(diǎn)還差十分鐘的時候,君翰如開車到了溫隨家的巷口前。寒風(fēng)凜冽,夜色沉沉,午夜的路面上已經(jīng)積了一寸多的雪。下車的時候,君翰如的身子已經(jīng)很冷了。他沒有帶大衣,開車時空調(diào)也沒有打,低溫使得襯衫上的衣料一片冰涼,卻依舊沒有使他清醒。風(fēng)雪之中,他開始踏著積雪往巷子里走。最初的雪花受到身體的熱度,慢慢融化浸濕了襯衫,到后來雪落得太多,便在肩頭慢慢積了起來。這條陋巷君翰如來過三次。第一次他被那個男人帶著走進(jìn)來,第二次他走得謹(jǐn)慎斟酌。可這第三次,他只想一力往前。深夜時分,樓里的住戶大多都睡了。難得的是,四樓的窗戶里居然還有朦朧的光線遠(yuǎn)遠(yuǎn)照出來,就像在特地等他一樣。君翰如沒有再等在天井里,直接上了樓。樓道里黑暗陰冷,寂靜中清晰傳來陣陣腳步聲,又快又沉。就這樣一直走到溫隨門口,君翰如才停下來。他抬手在門上敲了兩記。骨節(jié)敲擊在木門上,發(fā)出“篤篤”的聲音,四下寂靜,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屋里很快就有腳步聲由遠(yuǎn)至近地傳來,緊接著門那邊響起一個男聲:“你好……請問是誰?”聲音輕微,底氣不足的樣子,還有些怯意。也不知為何,聽了這聲音,君翰如氣息竟有點(diǎn)不穩(wěn),他將手按在門上,沉聲道:“溫隨,開門?!?/br>第45章45溫隨那夜總有些心神不寧。今天是劉遠(yuǎn)知孩子的滿日酒。劉遠(yuǎn)知性子熱絡(luò)油滑,結(jié)交的人很多,孩子的滿月酒自然也是三教九流的人物都來齊了。這位新晉的父親喝得滿臉通紅,口里招呼著“老板”,一桌桌地敬過去,他妻子阿月就抱著孩子跟在他后面微笑。溫隨這種不愛說話的,就免不了被冷落了。他也不在意,一個人坐在角落安安分分吃到了結(jié)束。最后走的時候,他看見一大幫人圍著劉遠(yuǎn)知說話,就沒有再上去打招呼,拿起衣服悄悄離開了。不知何時,外面已經(jīng)下起了雪。幸好下得不久,公交末班還沒有停運(yùn)。到家后,溫隨把陽臺上晾著的衣服拿進(jìn)屋子,拍干凈雪花,平放在沙發(fā)上,坐下來慢慢整理。他今天穿的是件淡色的舊毛衣,將整個人磨得更沒有棱角,溫和極了。客廳里開著盞黃色的老式電燈,茶幾上擱著一壺白開水,還在冒熱氣。君翰如敲門的時候,最后一件衣服就快要被疊好了。溫隨放下衣服,快步走到門前:“你好……請問是誰?”然后,他就聽見了那個男人的聲音:“溫隨,開門?!?/br>這聲音陡然將他從某種思緒中拉扯回來,溫隨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猶豫了半晌,不敢相信地輕輕將手貼在門上:“君……是君先生嗎?”門那邊的人又開始敲門,比剛才還要重,還要急,溫隨身體不由也隨著敲門聲也跟著顫了顫。一道木板之隔,他仿佛已經(jīng)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無可抗拒般地,他還是慢慢打開了門。凜冽的寒氣鋪面而來,溫隨看見門外的男人面色沉郁至極,暗色籠罩在他臉上,顯得極為肅殺。就算以前,他都沒有見過這樣可怖的君翰如。他嚇得臉色蒼白,倒退幾步,話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君翰如已經(jīng)幾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將他擁住。溫隨渾身暖融融的,就像團(tuán)云。可他這段時間又清減了些,渾身都是瘦骨,沒有云那樣的軟。甫一入懷抱,他就被對方身上的寒氣凍得一哆嗦,緊接而來是藏在寒氣下的濃重?zé)熚叮瑔艿盟贿^氣來。朦朧之間,他聽見對方貼在自己耳邊說:“溫隨,回到我身邊?!?/br>回到我的身邊。此刻君翰如渾身都是冰冷的,但這句話似乎有源源不絕的guntang的力量。他擁住溫隨,臉色平靜,額頭上卻隱有青筋,仿佛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苦。等了很久,沒有等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