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回歸成了一名剛開學(xué)的高中生。這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學(xué)費全免，是他初中三年無數(shù)個深夜苦讀獲得的回報，是他努力爭取來的。

簽合同之初，他便向李管家說明了自己的情況，要上學(xué)，也需要照顧弟弟，李管家通情達理，所以明確規(guī)定的需要他照顧李無恙的時間，是周末兩天的白天和工作日的夜晚直至李無恙入睡，其余時間視情況而定。

早上數(shù)學(xué)課上接到管家來電時，江未貓進桌肚里悄聲回復(fù)說：“李管家，請問有什么事么？”

“今天不來陪少爺吃飯了？”李管家問。

“不好意思啊，我在學(xué)校上課。晚上我會準時到的。”

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下，然后李管家很理解地說道：“好的，是我打擾了。少爺今早沒見到你，可能覺得不安，到現(xiàn)在都沒有吃飯。我一時心急，才冒昧打擾。你繼續(xù)上課好了，少爺平時也餓慣了，差一兩頓也無妨的?！?/br>
未額等江未再開口，電話里就只剩嘟嘟聲了。

江未從桌子下起身。

趙先戳了戳他胳膊肘：“怎么了？愁眉苦臉的?！?/br>
“小孩子真的會不肯吃飯嗎？”江未小聲問。

小孩子能有多大的自制力，能管住肚子和嘴巴？他是從沒見過至安不肯吃東西的。李管家的話后面有些陰陽怪氣，李家山珍海味那般多，李無恙雖然不像至安那樣，見了美食兩眼放光，但也算得上是很有胃口了。

“怎么不可能，我跟你說，小孩子可挑食了，尤其是素菜，沒幾個肯吃的，盡愛吃rou，我們大人都這樣，何況小鬼。怎么？你弟也開始挑食了？不至于吧，我看那小家伙好養(yǎng)活的很，有吃的就行?！?/br>
“不是我弟，是我最近兼職……家教的一小孩兒?！?/br>
“嘿，那你管他吃不吃飯做什么？這是人家父母該cao心的事兒，你是家教老師，又不是保姆?！?/br>
我可不就是保姆么？

江未輕嘆了口氣。

中午趙先喊他去食堂，他借口溜出去了，叫了輛計程車直奔李家。

一被領(lǐng)進屋，他就看見幾個傭人把小孩按在沙發(fā)里，一個醫(yī)生模樣的青年，手機拿著注射起正往小孩胳膊上扎去，小孩木頭一樣一動不動。

江未沒發(fā)現(xiàn)李無恙身體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心中一緊，大聲道：“你們在干什么？！”

一瞬間所有人都止住了動作，紛紛看過來，尤其是李無恙，在江未出現(xiàn)的那一刻，他就坐直了身子，眼睛直直盯著江未。

李管家幽靈一般從他身后出現(xiàn)：“少爺又吃不下飯了，我只得請醫(yī)生過來打營養(yǎng)針了。”

江未瞪大雙眼——身體挺棒、胃口那么好的一小孩兒，打營養(yǎng)針？窮折騰干什么呀？？他忍不住脫口道：“這玩意兒是能隨隨便便給就給小孩子用的嗎？”

李管家微微一笑，“所以你來了，真是萬幸，扎針也疼，少爺也不用遭罪了。”

江未瞥了眼餐廳方向，那里的傭人端正站在入口，顯然午餐已經(jīng)備好，他沖李無恙招了招手，“過來吃飯吧?！?/br>
小孩從沙發(fā)上跳下，不緊不慢地走過去，牽住了他。

李管家說：“我們家少爺從小就不怎么肯吃飯，不愛吃，也不怎么吃得下。是你來了之后，我才第一次見他有那么好的胃口。以前我們哄著騙著逼著，多花些時間能讓他多吃兩口飯，可你來了，他嘗到甜頭了，你要是又不來了，他恐怕就更不愿意吃了?！?/br>
江未說：“那他的媽……他的其他家人呢？”

“他們都不住在這里的?！?/br>
江未覺得不可思議——就讓小孩和一群傭人一起生活嗎？

“我畢竟也有學(xué)業(yè)，真的不能保證每次都來的。”

李管家點頭：“理解?！?/br>
“要不你們陪他吃吧？”

“如果我們可以，也就不會找你了。不瞞你說，這兩天，我都覺得少爺比從前鮮活了起來。他從小就沒什么精神，整個人死氣沉沉的。能找到你來陪少爺，真是件幸運的事。”

江未不懂為什么。

李管家說他也不懂，如果他懂了，這份美差又怎么輪得到江未？

“也許是眼緣吧。少爺沒有朋友，你是唯一一個。雖然你們年齡不相仿，但能看得出來，他的確很喜歡你，想同你在一起的?！?/br>
江未有些不好意思，他扭頭回望別墅。李無恙站在門邊認真地注視著他，那模樣像極了每次至安與他告別的樣子。

他其實一開始就覺得這是個撿了大便宜的美差。

可被一個人依賴、信任、喜歡的感覺永遠是不賴的，也許這份工作之美，倒也不僅在于，它支付的薪水能夠減輕弟弟很大的醫(yī)藥費的負擔(dān)了。

——

第3章

父親母親是在江未高一上學(xué)期的那個秋天，才知道大兒子瞞著他們偷偷找了份兼職。

那時候江未整個人已經(jīng)消瘦了有十斤。

他十六歲的身軀輾轉(zhuǎn)在自家、李家、學(xué)校與醫(yī)院之間，鮮有喘口氣的時候。

他嘴上說著不能夠時時去看顧小少爺吃飯，可李管家給的薪水是他這個年紀眼中的一筆巨資，自覺占了天大便宜的他，不好意思真的任李無恙餓著肚子不顧，也不忍心見那么小的孩子空著肚子等他到來。

從學(xué)校乘計程車往返也需要一個小時，他每天在車上把午自習(xí)的作業(yè)趕完，到學(xué)校時剛剛巧是下午第一堂課。李無恙年紀不大，睡得挺晚，好像跟著江未學(xué)認字是件無比能提神的事情，得到九點才會想著睡覺，而從李家回到自家騎腳踏車最快也要一個小時，江未每天總在十點半到凌晨一二點將晚自習(xí)的作業(yè)趕完。

他的父親是個公交司機，母親在另一個城區(qū)的高中外打理著一家面館，他們早出晚歸，至安由江未早上送去學(xué)校，晚上接回家。大兒子的成績始終名列前茅，小兒子的身體狀況也一直穩(wěn)定，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大兒子已經(jīng)缺席了近一個學(xué)期的晚自習(xí)。

直到那天晚上，他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看到小兒子眼淚汪汪地蹲在家門口，說：“哥哥還沒有回來?！?/br>
江未到李家已經(jīng)有兩個月多了。他每一天都很累，可是每一天都也很充實。他已經(jīng)攢了一筆頗豐的收入，可暫時不能給父母知曉。

很早的時候，醫(yī)生便已經(jīng)告知，至安的病是個多災(zāi)多難的病，以后少不了花錢的地方，也許這輩子每一天都這么靠藥物維持下去，也許某一天就突然惡化，他不希望這發(fā)生，但如他父母拼命工作的意義一樣，萬一不幸突至，他們起碼得有一筆錢度過難關(guān)，而這一筆錢永遠是不會嫌多的。

如往常一樣，九點一到，李無恙放下筆，去看江未。江未站起身，邊收拾自己的東西，邊探頭一瞧，忍不住夸贊道：“這么復(fù)雜的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