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電影沒有讓江未產(chǎn)生什么興趣來，甚至還有些困倦。所有人都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舒適地看著大屏幕，唯獨李無恙端正坐著，脊背挺得筆直。

在江未感覺自己就快睡過去的時候，他的手忽然被攥緊了些，這讓他稍稍打起了些精神，抬頭看去，身處困境的男女主在風(fēng)雨中擁吻在了一起，在他們臉上流淌的也不知是雨還是淚。

16歲的李無恙就是從這一天起瘋狂地愛上了看電影，他不像大多數(shù)男生那樣，愛戰(zhàn)爭愛懸疑愛動作片，他有時候牽著江未的手，有時候獨自一個人，看遍了那些年還有過去很多年里大大小小的愛情故事。

這場電影半點沒有在江未的心中留下什么值得回味之處，那天電影快結(jié)束的時候他接到了鄭北陽的電話，故而他連那場電影的結(jié)局都沒有看到。

散場時，李無恙似乎沉浸在那個故事里，一聲沒吭，等到到家時才像是反應(yīng)過來，問：“不是去外面吃？”

江未把路上順便買的酸奶從車筐拿出來，說：“剛剛鄭北陽打電話過來，他應(yīng)該又給我訂了飯了，咱們回家也能吃上好的?！?/br>
實習(xí)時常忙到很晚，又餓又累不想動，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在他有時候忘記吃飯時，遠(yuǎn)在北方的鄭北陽都能給他訂好外賣送到家里來。

李無恙抿了抿嘴唇，跟在江未身側(cè)，慢慢往電梯那走，地下車庫陰暗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在灰撲撲的地面上，交疊在一起。

“叮”，電梯停住，江未一只腳剛跨出去，忽地問：“剛剛沒留意，我沒鎖車，我下去鎖下車。你去回去，先把前后把兩個臥室的窗戶關(guān)起來，不然濕氣該往家里跑了。”

李無恙把丟過來酸奶接穩(wěn)，那邊電梯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他從口袋拿出鑰匙插進鎖孔，尚未擰動，門把就轉(zhuǎn)了一下，“吱呀”一聲，門從里面開了。

不大的屋子里燈光大亮，有誘人的飯菜香蔥里面不斷飄出，穿著圍裙的高大青年一手還扶在門把上，和李無恙對視一眼之后，立即向他身后望去，沒看到另一個身影，眉眼間的溫暖和笑意依舊未曾消減，鄭北陽讓出位置：“無恙，快進屋吧，你哥呢？”

李無恙的目光卻在一瞬間微微沉寂下來，他看向地面，原先那雙一直沒有等到主人的拖鞋終于不再閑著了，不過好在他和哥哥的拖鞋還靠得緊緊的，沒有給別人留下一點空隙。

——

第32章

江未從電梯出來，瞧見李無恙還站在門口，走近了正要出聲詢問，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江未先是一愣，旋即笑起來。

鄭北陽回了同樣的笑容，礙著旁人在場，克制住心中涌動的強烈情感，淡聲道：“餓了吧，菜都已經(jīng)做好了，你倆快去洗個手吃飯?！?/br>
李無恙一直看著江未的臉，直到江未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才跟著一塊走到廚房，正要把手里的酸奶放進冰箱，卻聽后面鄭北陽道：“無恙，酸奶別放冰箱了，吃完了飯喝溫度剛好。你哥胃不好不能吃太涼的?！?/br>
李無恙手倏地攥緊，沉默了片刻，還是放到了冰箱，低聲道：“這是我哥哥，買給我喝的。我喜歡涼的?！?/br>
“……”

江未擦干手轉(zhuǎn)身彈了下他腦門，“前幾天不還在說鬧肚子嗎？都快入冬了，你也不準(zhǔn)喝太涼的，我可不想在醫(yī)院看到你?！?/br>
飯桌上菜色豐富，湯熱氣騰騰的，好久沒吃過這樣豐盛的晚餐了，江未很少下廚，李無恙更是飯來張口慣了，但都不是什么對食物很講究的，倆人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吃飯上樸素得很。

這一頓江未吃得心滿意足，每次鄭北陽來S市，必定會美食一頓，過去他還住學(xué)校的時候，在宿舍開火都能讓鄭北陽整出一桌好菜來，他室友可沒少跟著他沾光。

鄭北陽最近也忙，自打暑假開始時鄭北陽幫著他搬家后，兩人就一直沒見過了，吃飯時，江未問了他一些公司的事情，得知一切順利后，放心地和鄭北陽聊起自己在醫(yī)院實習(xí)的趣事和煩惱。

特別是嚴(yán)老師和嚴(yán)爭的事情。雖說嚴(yán)老師也只是老師，但這幾年嚴(yán)老師對他的不是是栽培和照顧，還有父親一樣的關(guān)懷。江未一直心懷感激，也很希望他們父子能和解，只是好像他根本沒幫上什么忙。

鄭北陽道：“總由你出面代為轉(zhuǎn)達(dá)，其實指不定會有負(fù)面效果，他總是強調(diào)你是你老師的兒子，恐怕是有些嫉妒的情緒在里頭，就是……會覺得自己的父親過于信任和親近另一個人，導(dǎo)致他才像個外人。你頻繁去勸說，他可能心里面抵抗得更厲害。

“你看看能不能讓你導(dǎo)師親自去學(xué)校找他談?wù)??？傄袀€先低頭的，說實話，最初理虧的也的確是他，私自改志愿這種事其實真的有點難讓人釋懷。”

鄭北陽話音剛落，只聽椅子摩擦著地面“刺啦”一聲，李無恙已站起身，“我，飽了?！?/br>
“吃這么少？”江未看著他光顧著吃飯了，菜好像就沒動過幾筷子，想在叮囑他再吃一些，李無恙卻頭也不回地走了，說要洗澡了，自己取了衣服，進了浴室，水聲嘩啦啦響起，遮掩住了外面的聲音。

鄭北陽洗完碗，陽臺洗衣機也正巧結(jié)束了轉(zhuǎn)動，江未跟著他過去晾衣服，看著自己這些堆了好幾天沒洗的衣服，不太好意思，“昨天值班，衣服忘洗了?！?/br>
“我怎么感覺你就算不值班衣服估計也能堆好幾天。”

江未臉有些臉紅，“被你說得我好邋遢……我這不也是太忙太累了么。就一兩件衣服，哪有必要每天都開洗衣機，我給洗衣機省使用壽命呢?！?/br>
鄭北陽無奈笑：“那我要替它多謝阿未了。不過它還是表示需要鄭北陽早些回來，幫它多履行自己的使命?！?/br>
“……那這次在這呆多久？”

“就今天晚上，暫時用不上的行李我已經(jīng)寄過來了，到時候你幫我取下快遞。東西有點多，你把先兒喊上?！?/br>
“好?！?/br>
“元旦之前B市那邊的事情就能全部處理好，往后就會一直在這邊了。你呢？確定留附院還是去其他？”

“附院吧。不過現(xiàn)在還早呢，談不上留不留的?！?/br>
“其實我到現(xiàn)在還是不明白你為什么會選擇S大，是叔叔阿姨不希望你走太遠(yuǎn)么？”

“沒有?！?/br>
“那是……”鄭北陽腦中忽然晃過飯桌上的一幕——最初聽到李無恙考上S大的消息時，他有些錯愕，這五年，這孩子露面得并不多，他本以為江未和對方的關(guān)系早已經(jīng)結(jié)束，卻沒想到對方又跟到江未身邊來了。他不由擰眉，“難道是李……”

“不是，不是為了誰，是為了我自己?！?/br>
“就不會有遺憾么？”

江未打斷他，微微偏過頭，看著外面的夜色，輕聲道：“都過去了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