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恙聽罷，鉆進了被子里，蜷縮成巨大一團。

江未推了推身旁大蠶蛹，“生氣了？”

沒動靜。

江未伸手關(guān)了燈。

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來，“我明天，回去，回家，回寄城。”

江未慢慢滑進被窩，也鉆進了被子里。狹窄逼仄的空間，少年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江未側(cè)過身，伸手摸索到他的腦袋，揉了兩把，“還要賭氣回家呀，這么生氣呀。理解一下哥哥，好不好？”

李無恙身體僵硬了下，而后伸手抱住了江未的腰，把臉貼到了江未的胸口，“不生氣，有事，要處理?！?/br>
他果真是沒有生氣的，第二天早早地通知了沈賦臣來接他，還讓沈賦臣送他去了醫(yī)院，就為了和江未道別。他這一回就回了有十天。

公歷年快要結(jié)束了。

日子越發(fā)擁擠忙碌，手術(shù)也多起來，都想著年前動刀子治好了好過年。鄭北陽的行李全數(shù)寄回帶回，堆在客廳里，江未都還沒來得及去好好收拾。他還在攢假期，休息天也不休了，想多加幾天年假，他要留家里給滿五十歲的江媽慶祝生日。

接到李無恙電話時，江未正在參加鄭北陽和他朋友們的聚會，那算是個小小的喬遷宴，衛(wèi)得得鬧著讓江未把人叫過來吃飯，嫌人少，不夠熱鬧。

他和鄭北陽都不是會鬧騰的性格，旁邊孟小吾灌了一杯又杯的酒，半點沒醉的樣子，可是一聲不吭。只衛(wèi)得得一個人搖著酒瓶子叭叭叭的。確實算不上熱鬧。

可江未覺得李無恙來了也不會更熱鬧，但沒能擋住衛(wèi)得得的熱情。

——

第34章

“他真這么答應(yīng)你??？”陸正煊臉貼著前座的靠椅，不太相信的語氣。

李無恙神色淡淡望著車窗外，“他怎么會騙我?！?/br>
“……不是，我是說都過去這么久了，兩三年了吧，你確定沒記錯么？”

前面開車的沈賦臣笑說：“我們小李總的記憶一向好，不會記錯的?！?/br>
“這倒也是……那既然那個人喜歡江未哥，你還讓他們住一塊兒啊。換我早不干了，這不是引狼入室么?！?/br>
“白費力氣。”李無恙不以為意，又道：“不過也不會很久了?！?/br>
陸正煊扒拉了下手指頭，“1月，2月，的確也不是很久，一個月出頭。你可真有勇氣，我當年第一次找我們班花可是醞釀了小半年呢……不過上次江未哥說的那些其實你還是不要考慮了，畢竟大多是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改天我再和你討論討論吧?！?/br>
很快到了S大附院，小胖子跳下車前沖沈賦臣揮了揮手，“謝謝沈大哥。”

“順路，不費事，祝你外公早日康復(fù)。”沈賦臣微笑道，看著他走到了家人身邊，才驅(qū)車離開。

江未再次接到李無恙電話前，衛(wèi)得得正在八卦他和鄭北陽的進展。他女友似是怕大庭廣眾之下他尷尬，衛(wèi)得得剛一開口，就被擰了胳膊。

其實江未并不介意他們談他和鄭北陽的事情，甚至想和他們多聊一聊鄭北陽過去五年在B市的生活。

最初鄭北陽和他告白的時候，他是有些被嚇到，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立即拒絕了對方，可鄭北陽卻笑說：“你現(xiàn)在拒絕我也沒有關(guān)系，因為我也沒有正式追求你。”

當時的江未根本對兩個男人談戀愛毫無概念，他連和女孩子談戀愛都不曾考慮過。他從沒覺得有一天他和鄭北陽會成為戀人。

可事實卻是，盡管后來他也多次嘗試保持距離，卻依舊在不知不覺中，漸漸習(xí)慣那些關(guān)切又不會打擾的電話問候，也不會再對突然出現(xiàn)在他學(xué)校的鄭北陽感到大驚小怪，也開始適應(yīng)比“好兄弟相處”更近一步的距離。

或許這樣說會顯得自己不夠獨立，甚至有些不夠強大，但每每有鄭北陽在身邊，江未總覺得任何事情都可以暫且放下，他可以不用cao心任何，不用擔心所有，只需要安安靜靜地享受那一頓已經(jīng)準備好的美味晚餐，或是簡簡單單又無所顧忌地說一說自己的喜憂。

也正因為這樣一直被照顧著，被傾聽著，后來鄭北陽是從來再提過“喜歡”這類字眼的，似乎已經(jīng)將曾經(jīng)的告白給忘了，可他做的一切，讓江未覺得自己被包容，被喜歡。他總覺得自己似乎什么也沒有付出，什么也沒替鄭北陽做，他其實也應(yīng)該做些什么的。

鄭北陽說：“我知道阿未不會只把戀愛當戀愛，我也同樣希望在一起就能一輩子在一起，似乎因為沒有最終那一紙證明作保障，男人之間的愛情看起來總是有些空。我怕突然表白顯得輕率，又怕現(xiàn)在不說就晚了，連讓你考慮我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也給了自己一個三年的期限，阿未不用給我答復(fù)，無論怎樣的答復(fù)我都接受，但不會放棄，只希望阿未不要完全將我拒之門外，三年后阿未再看看我和我的心意?！?/br>
這三年他大多數(shù)時間是沒有想這些事的，最初偶爾會想想，鄭北陽怎么會喜歡自己呢；后來偶爾會想想，好像這樣挺好；現(xiàn)在偶爾會想想，爸媽如果知道的話，會不會不能接受呢？

前兩天母親再度問起是否有對象時，他腦海里想著鄭北陽，想著該怎么說服爸媽好呢。

三年啊，快到了。

李無恙略帶生澀的聲音打斷了江未的思緒，他起身到樓下把他帶到了川菜館。

又多了個新聽眾，衛(wèi)得得更是敞開了話匣子，一邊說一邊喝酒，把這幾年的人生重走了一遭，說他們創(chuàng)業(yè)的酸甜苦辣，說公司這一年來的發(fā)展，說大學(xué)時代的趣事和見聞，最后沖著李無恙嘿嘿笑，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談戀愛了沒有啊？”

李無恙不說話。

江未道：“沒呢，他才16?！?/br>
“16怎么了，我和我老婆初中就早戀了好嗎？老話說‘成家立業(yè)’，那肯定是有道理的。你在外頭立業(yè)的時候，心里記掛著一個人，才更有奮斗的動力這個人，同時她又給你堅實的后盾，回了家鉆進暖被窩，抱著她摟著她熱乎熱乎，多好。”

衛(wèi)得得喝得真不少，他女友臉都沒處擱了，說完女友又把孟小吾拎出來說：“你小孟哥就是個反面典型，母胎solo二十四年，一次戀愛沒談過，好了畢業(yè)了更找不到了，喝酒聊天只能找我和老鄭，喂，我們可是有家室的好嗎？你看看你哥哥和老鄭……”

“……”

女友夾了筷子菜塞進他嘴里，“菜都堵不上你的嘴?！?/br>
衛(wèi)得得咽下，無賴把腦袋湊過去：“你的嘴能堵上?！?/br>
“……”女友一臉“老娘想罵人了”，好在衛(wèi)得得的注意力被她吸引過去了，可李無恙卻突然又把話題拾回來，“家室？”

衛(wèi)得得才索吻得逞，聞聲興致勃勃道：“是啊！”

李無恙偏過去頭去，望著鄭北陽，“你，結(jié)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