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拋到了腦后，卻在下午鄭北陽來醫(yī)院輸液時又亂了心緒。

鄭北陽感冒，江未和內(nèi)科相隔甚遠(yuǎn)，看到鄭北陽發(fā)來的消息后，他又跟著其他醫(yī)生前輩忙碌了好幾陣，到下班才得空趕過去。

鄭北陽已經(jīng)掛完水，小護(hù)士拔完針，拿著棉簽摁住針孔，磨磨蹭蹭給他交代一些耳熟能詳?shù)淖⒁馐马?xiàng)，幾番拐彎抹角攔住鄭北陽起身的動作。

鄭北陽看見江未推開門往病房探了探腦袋，沖小護(hù)士笑了笑：“好的謝謝你，我對象就是你們這兒的醫(yī)生，要注意的東西回去后我再問他好了?！?/br>
小護(hù)士訕訕地吐了吐舌頭，頗有遺憾地把東西收走，出門時看到江未還有些意外，忙又打了個招呼。

鄭北陽沖江未招了招手。

江未這時候走進(jìn)來，第一感覺便是鄭北陽最近可能沒好休息了，甚至好像都瘦了不少。鄭北陽身體一向很好，長年都沒見一次感冒，江未追問之下，才知道他接連幾天熬夜，昨晚不小心就在辦公室睡著才著了涼。

二人一塊兒離開醫(yī)院，江未想了想說：“我今晚去你那里吧。”

“怎么突然今天，明天不用上班？”

“接下來要趕論文，排班少很多了，后天也休息，大后天也是?！?/br>
鄭北陽忍不住笑了，“那你是要這幾天都一直住我那里嗎？”

“有這個打算，畢竟我也不知道你這位拼命三郎會不會又偷偷地帶病加班到半夜，你需要監(jiān)督。”

鄭北陽說：“我喜歡這個監(jiān)督?！?/br>
兩人不由得一同笑了起來，走出醫(yī)院大門的那一刻，夕陽的余暉落在了他們臉上，卻又像一道凝固光束，在下一瞬止住了他們的笑容。

醫(yī)院門口，李無恙筆直站立，身形挺拔，目光不移動半分地盯住出口，而在看見走出來的兩個身影時，目光陡然一亮，卻瞬間暗沉下去。

江未沒有想到他現(xiàn)在還過來接自己，于是說：“無恙，你回去吧，我今天不回了?！?/br>
他并沒有料到，在他此話說出后，連鄭北陽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了。

而李無恙充耳不聞，走過來拉住他的手，說：“哥哥，我們該，回家了?！?/br>
鄭北陽視線從那兩只交疊的手上掠過，然后緩緩伸出手，扣住江未的手腕，把他的手從李無恙手中帶走。

李無恙抬眸看他，眼神異常冰冷，然后視線移轉(zhuǎn)，瞬間柔和，望著江未，又重復(fù)了一遍，“哥哥，我們，回家吧?！?/br>
江未正要作答，卻聽鄭北陽沉聲道，“阿未。你沒有和我說過?！?/br>
“……什么？”

“你這些日子，都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嗎？”

那一刻，江未有點(diǎn)懵。他第一次如此強(qiáng)烈察覺到鄭北陽的不快情緒。

他努力地回想，他和鄭北陽說過“今天要教李無恙學(xué)自行車”、“今天李無恙想學(xué)習(xí)做菜”、“今天李無恙不太舒服”，可是他竟然，的確，沒有告訴鄭北陽李無恙暫住到自己家中了。

在他的第一反應(yīng)里，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在最初他都沒覺得這個“暫住”會持續(xù)到現(xiàn)在。

可顯然這讓鄭北陽不太高興了。

江未也在那一刻，突然記起幼年時期一些零碎的片段，母親也曾和父親爭吵過，因?yàn)樵谒麄兗矣龅嚼щy的時刻里，父親尚且還要聽著祖父母的懇求，去幫扶叔叔一家。

然后他又想起，這段日子里，他與鄭北陽的狀態(tài)，在此之前，他不知道鄭北陽已經(jīng)連續(xù)加班，也不知道他為了什么加班。

而李無恙已經(jīng)搶在他前面回答道：“是的，哥哥會一直，和我一起?！?/br>
鄭北陽輕聲道：“阿未，我有點(diǎn)困?！彼徽f了這么一句，自顧自地向前，沒有理會李無恙這挑釁。

李無恙歪了歪頭，眼中晃過一絲不屑與得意，他轉(zhuǎn)過頭，正要重新牽住哥哥的手，手里卻撲了個空。

江未感覺難過，有什么堵在了心口，鄭北陽越走越遠(yuǎn)，他心中猛地一顫，抬腳便要追去。

李無恙瞪大眼睛，飛快握住他的手，“哥哥，我們，回家了?！?/br>
“我不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苯创掖艺f道，要離開的樣子沒有半點(diǎn)猶豫。李無恙眼中閃過緊張，他連忙收力，不讓哥哥再向前一步。

“無恙，鄭北陽生病了，我要去照顧他，他現(xiàn)在心情也不好，你放手好不好？”

李無恙不安地又加上了一只手，雙手齊齊握住江未胳膊，像一個小孩要挽留住即將拋下自己遠(yuǎn)走的父親，“是不是，哥哥昨天，生我氣，所以找他，來嚇我，氣我？我錯了，但我，真的沒有?！?/br>
江未有點(diǎn)惱了，“你到底在說什么？”

眼見著鄭北陽快要看不見，江未急得用上了力氣，掙開了李無恙的手，匆匆追去，攔在出租車啟動之前上了車。

李無恙盯著自己的雙手。太陽落下山去，什么都看不見了。

第49章

一路無話，回到了鄭北陽的住處。

江未跟在他身后。

鄭北陽走進(jìn)廚房，戴上口罩，開始翻冰箱。

江未說：“我來?！?/br>
鄭北陽沒有讓出食材，切菜聲沙沙作響。

江未看著燈光下他有些清瘦的側(cè)影，眼眶泛疼泛酸。

他從小到大很少犯錯，所以幼時犯的錯都印象尤新。

父親向來溫和寡言，幾乎從未對他動怒，所以父親每一次生氣都讓他無措慌張也不敢忘。

此刻他好像又是那個不小心惹了父親生氣的小孩，惶惶不安，不愿遠(yuǎn)離又不敢再上前，站在廚房門口。

“李無恙家里住了一個女孩子，沒其他空地可以住了。所以他住到我那里。我忘記，和你說了。也是沒意識到應(yīng)該和你說。是我不好。

“我也……過分地去照顧他的事情，之前，沒考慮到你的感受，放到一般的婚姻關(guān)系里，就是沒能平衡好親人和愛人。

“我以后會注意的……你別生氣。”

不知為何，聽到江未如此認(rèn)錯，鄭北陽心中更苦澀了一些。他想：阿未，你還是不懂。

他沉默了片刻，靜靜說道：“我以為我永遠(yuǎn)不會介意你和李無恙。

“可是到頭來，我發(fā)現(xiàn)我做不到。

“其實(shí)我也不是多么大度成熟的人。

“我也會小心眼，如果是至安，我不介意他纏著你鬧著你。

“可如果是李無恙，當(dāng)我看到你和他那么靠近，那么親密，你和他住一塊兒也不肯住在我那里，你和他睡一起，你和他相處比和我還要多得多。

“哪怕我明知道你只當(dāng)他是弟弟，我也會，忍不住嫉妒。

“哪怕在你眼里他只是你弟弟，可在我眼里他是個隨時有可能把你搶走的男人?！?/br>
“……”

江未怔住，完全沒料到，鄭北陽介意的是這些，他有些艱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