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貪戀地聽著，突然盼著他能再說多一些，久一些。這是他永遠(yuǎn)也無法聽夠的一分鐘。

“阿未，我覺得我們各自家庭的壓力都會比較大，所以我考慮了下，我們還是——

“分手吧?！?/br>
第55章

“江未啊，這兩天是不是沒休息好？明天系里的那個會你就別去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定科的事兒之后我和你單獨(dú)說。”

地鐵穿行聲轟轟，江未斜倚著座椅擋板，聽完嚴(yán)老師發(fā)來的語音，敲了兩行字回復(fù)過去。隨地鐵空調(diào)已開，空氣不太新鮮，出去后人潮翻涌，他被推搡著隨著大流出站。

回到公寓，看到里頭依舊空無一人，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他習(xí)慣性地又翻出手機(jī)，這時有電話進(jìn)來——

“至安。”

“哥！”至安的語氣頗為雀躍，“中考成績出來了！我能去你的高中——就是一開始你和小鄭哥一塊讀的那個！”

……

“哥？你能聽見我說話么？”

“……”江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加充滿驚喜，“那太好了！終于可以完全松口氣了。”

可能還是他的聲音驚喜不足，或是意識到他近來正在煩惱，至安興奮的語氣也收斂了很多，“是的……哥，你和小鄭哥的事……”

“我們沒事——接下來有什么計劃么？”

“哥，我正要和你說這個事呢。我有幾個同學(xué)一起約著出去玩……”

至安說了個地名，他也沒聽太清，似乎是寄城唯一的那座山。至安說得猶猶豫豫，生怕他不同意，又補(bǔ)充道：“有大人陪著的，有個同學(xué)的哥哥會跟我們一塊兒去的……而且他們票都幫我買了，都很希望我能去……”

“好，過會我給你轉(zhuǎn)點(diǎn)錢，記得把錢給人家?！?/br>
“不用啦，你和爸媽平時給的零花錢我都用不上，都有好多了?！?/br>
江未沒說什么，叮囑他記得把藥帶齊，然后又給他轉(zhuǎn)了些錢過去。

外頭下起雨來，江未看了會雨，卻又接到了母親的來電。

母親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話：

想明白沒有？分了沒有？聽mama的話行不行？

最初他堅定反駁，后來他沉默反抗。

最初，他想，鄭北陽許亦是遇到了家庭反對，“分手”之言也只是權(quán)宜，母親給的壓力很大，但他不能讓自己這邊再雪上加霜。

后來，鄭北陽不接電話，不回消息；公司受困衛(wèi)得得他們也因?yàn)槁?lián)系不上他而焦急不已——事情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甚至他忍不住擔(dān)憂鄭北陽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兒了。

他擔(dān)心得要命，近來一直在煩惱的定科事宜、母親的逼迫，在這種擔(dān)憂下也通通被往后放，他已經(jīng)無力再去應(yīng)付其他的事情。

他的沉默使得江媽又氣又急，直說他鬼迷心竅，而后惱怒地掛斷電話。

隨后斷斷續(xù)續(xù)又有許多消息跳出來，有實(shí)習(xí)中的事，定科大會的情況，學(xué)弟學(xué)妹請教問題，還有……李無恙。

找他的人那么多，唯獨(dú)沒有鄭北陽。

他安靜地等著這漫長的一夜過去，其實(shí)如果嚴(yán)老師不提，他也是要請假的。

前往寄城的最早班動車是翌日早晨八點(diǎn)一刻。步入盛夏，以S市為中心這一大片沿海地區(qū)都趕上了梅雨季節(jié)。江未頭抵著動車窗戶看了一路大雨，什么也沒看進(jìn)去，心情一如這悶熱天氣。

趕到鄭北陽繼父家時，下午近兩點(diǎn)，這棟小別墅他只在初中來過一回，摸索了好半天才找到位置，但最終結(jié)果卻讓他的心墜入谷底。

是鄭北陽那位繼兄開的門。

丁行立見到他后愣了好一會兒，心道眼前這人長得再好，不還是個男的。也不知那個小雜種被灌了什么迷魂湯，還有那位小李總名義上說是哥哥，恐怕也是好這口，否則怎么能扯得上關(guān)系。

他眼底鄙夷之色絲毫不掩，但記著那天那位小李總離開后，他的助理叮囑的話，沒有多說什么，只道：“鄭北陽早回去了?！?/br>
“大概是什么時候呢？我打他電話一直是關(guān)機(jī)，我擔(dān)心他出事了？”

“他能出什么事？搞同性戀被他媽罵了一頓算不算？你要是擔(dān)心他出事，那就老老實(shí)實(shí)和他分手吧，他媽鬧起來我家都雞飛狗跳的。”

丁行立說罷就把門甩上了。

江未離開時腦袋里一時有些茫然。

這一天江未馬不停蹄，未曾歇一口氣?；氐焦窍聲r雨水已停，但他渾身上下早在寄城就淋濕，黏在身上半干不干。

仰頭看去，忽見公寓那里燈光亮著，他心中頓時驚喜，連忙往里頭跑去。

沒走出幾步，就被原先隱于陰影中的人攔住，但心中喜悅讓他未多言語，只輕輕推開，便大步往電梯走去。

李無恙匆匆跟上他，眉頭絞在一塊兒：“哥哥今天，真晚。”如果在之前，江未總免不了叫他不要再跟著，可這次卻絲毫沒聽到似的，目光只盯著不斷跳躍變化的樓層按鈕。

李無恙指尖稍稍顫抖了下，歪著頭又追問道：“哥哥去哪兒了？”江未不答。

“?！钡囊宦暎娞蓍_了，江未立馬跑出去，到公寓門前著急地敲起門來，里面毫無回應(yīng)時，他又自己拿出鑰匙，卻在鑰匙插進(jìn)鎖孔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懵了——

鑰匙擰不動。

江未整個人愣了許久，然后拼命地敲門，直到隔壁被驚動。

走出來的姑娘意外道：“是你啊，我還以為你今天不過來了呢！你等一下?！?/br>
她折身回屋，很快就推出了一個行李箱，“白天有個阿姨過來收拾東西，說你們退房了，讓我把東西轉(zhuǎn)交給你——誒！你沒事吧！”女孩兒見他面色陡然慘白，不由緊張問道。

“只是阿姨嗎？還有其他人嗎？我……我室友他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br>
“……謝謝?！苯从行┙┯驳亟舆^自己的行李箱，翻出手機(jī)，又打給鄭北陽，這次不再是關(guān)機(jī)，卻是直接被掛斷。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阿姨來退房，北陽可能都不知情，或是也是迫于無奈，然后他忽地想起自己錢包里，還留著鄭北陽給的另外那套房子的鑰匙，心中燃起些許希望，他顧不上行李箱，又匆匆下樓。

那里的房子成了江未最后一根稻草，過去的一路，他多么想能看到那沉寂了許久的地方，又重新亮起燈火，像這一年還沒有來臨的時候那樣。

可是當(dāng)他走進(jìn)蒙塵的故地，鄭北陽依舊不在。他站在空曠的客廳，慢慢蹲下/身，手機(jī)電量，岌岌可危，他反復(fù)撥打起那個號碼。

被掛斷的間隔似乎越來越長了，終于有一次，呼叫音響到了最后一聲，機(jī)械的女提示音傳來之前，電話被接起。

那一刻江未眼眶通紅，卻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那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