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搬家(二)
翟玉喝了幾天正常放糖的中藥后,咳嗽竟神奇地慢慢止住了,晚上總算能安靜睡上一整夜,落得個好眠。 他這次生病折騰的時間長,等到身體全部恢復(fù)好,已經(jīng)開春了。 初春還是冷的,即使有暖氣烘著,早晨被窩外的世界也是那么讓人抗拒,更何況,對于翟楊來說,被窩里還有個又暖又香的哥哥。 翟楊眼睛都懶得睜,一手伸到翟玉背下面,滑到他軟韌的腰上摟住,把他整個人翻過來,捂進自己懷里,臉埋在他哥的頸窩里像只大狗般蹭。 翟玉像個布娃娃一樣被擺弄著翻身,沒醒,被又摸又親了半天,也沒醒,結(jié)果被抱得太緊,臉埋在他弟結(jié)實的胸膛里硬生生被憋醒了,一醒就感覺到年輕人躁動的火熱氣息將他包得嚴實,沒好氣地推他弟一把,自己又找個舒服的姿勢翻過身睡。 翟楊不依不饒地壓上去,還伸了一只腿上去纏他哥的腰,由于腿分得太開,胯間硬邦邦的家伙便整個頂在了翟玉的屁股上。 “……楊楊?!钡杂癖粔涸谙旅?,過了好一會,甕聲甕氣開口。 “嗯?”翟楊一邊蹭他一邊應(yīng)道。 “你知道嗎?我最近、經(jīng)、經(jīng)常在想……”翟玉艱難扭過臉,深呼吸一口氣:“先起開,你哥要斷氣了!” 翟楊抬腿,摟住他翻了個面。 翟玉的呼吸一下通暢了,翟楊身體又貼上來,把頭擱在他頸邊:“想什么?” “想我的弟弟,我弟弟他小時候,成天伸著手讓我抱,我一抱他就跳到我身上,抱著我的脖子喊哥哥,大眼睛長睫毛,又聽話又可愛,簡直就是一個會說話的洋娃娃。” 翟楊貼著他的臉頰悶聲笑:“哦。” 翟玉睜開眼睛:“所以我最近經(jīng)常在想,這個整天發(fā)情的壯漢到底是誰?!彼窖鼈?cè)頂著的硬家伙,握住,“你不是我弟弟,你到底是誰?!?/br> 明明昨天晚上才做到凌晨,這才過了多久??!哪兒來的精神??! 到底是誰有病??! “我就是你弟弟啊,我還是你老公?!钡詶钣H過去,笑得直顫:“來來來,老公抱抱。” 昨天晚上也是說抱。 抱了又說蹭蹭,蹭了又說不進去,然后凌晨才出來。 翟玉聞言大驚,隔著被子直接把他弟踹下了床,聽見咣當(dāng)一聲才反應(yīng)過來,扶著床沿看他弟:“沒摔著吧?” 翟楊屁股著地,沒摔多疼,就是有點暈,他平躺在地板上,心道他哥真是身體好了,這么大的勁兒。 行,那下周末就,收拾收拾,趕快搬家吧! 如同他們之前約定的那樣,床和浴缸都是翟楊挑的,浴缸因為要配合著前期裝修一塊來,所以早早就去看了,也早就裝好了。 兩兄弟一起長大,品味也相近,翟玉放心他弟去挑,從頭到尾沒插手浴缸的事,等裝好了才去看了一眼。 好家伙,一個字形容,大。 清潔公司的人在客廳里邊聊天邊干活,陽臺還傳來隔壁嗡鳴的電鉆聲,翟玉站在這個巨大的白色浴缸前,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就紅了耳朵。 次臥那張床是跟著套裝走的,翟楊沒怎么上心,主臥那張床可就費了大功夫了。 雖說中間因為回了趟久州耽擱了,回來又因為翟玉生病沒顧上,但他也著實是跑完了南景各大家居店,最后總算挑好了,半定制的,工期還要幾天才能到。 神神秘秘的,翟玉掐著完工送貨的時間點,到新家去看床。 床頭面向一整面落地窗,高層,天空蔚藍透徹,風(fēng)景極好。沒放床的時候翟玉看著空蕩蕩的臥室沒覺得有什么,床放上了才覺得旖旎的味道一點點飄滿了整個房間。 因為一直半開著窗通風(fēng),此時風(fēng)呼啦襲來,紗制的床幔翻飛,幾乎飄到了翟玉的臉上。翟玉握住一片垂墜感上佳的白色紗幔角,這才凝神去看床。 高柱架子,雕花板,白紗帳。 他少女心的弟弟搞了一張巨大的帶著白紗帷幔的四柱床。 翟玉站在原地,有點被震撼到了,看了好一會才拿起手機給翟楊打電話。 響了幾下被掛掉了,他可能在開會。 沒兩分鐘就回過來了。 翟楊張口就請功:“怎么樣哥?我挑的床好看不!現(xiàn)在天開始熱了,所以先掛這個白的紗帳,我還去定做了好幾套別的呢!有比較厚的我們等冬天掛——” “翟楊?!?/br> 如同無數(shù)個不給孩子買白羽絨服的老母親一樣,翟玉開口了:“你知道這玩意兒至少一周得洗一次嗎?” 翟楊:“我洗!哥哥你只需要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抓著它說繼續(xù)再深一點啊不要?!?/br> 電話里聲情并茂,安裝的師傅提著工具箱經(jīng)過,翟玉果斷掛了電話。 雖然是搬家,但不需要連同家具電器一起搬,所以只需要收拾雜物裝箱就行。 翟楊特地提前趕完工作,空出周末兩天,待在家里跟他哥一塊收拾東西。 小白最喜歡湊熱鬧,兩人一貓在不大的房子里忙活。搬家的時候,很多平時沒特地處理的東西都需要做個決定。 翟楊面無表情地把他哥床頭柜的抽屜整個拉出來,對著黑色的垃圾袋,翻轉(zhuǎn),搖一搖,倒了個干凈。 翟玉端著杯子路過,剛想說你把你自己買的也給扔了,翟楊就開口了。 “我不是見不得哥哥玩些小玩具?!彼凵裰卑椎乜粗杂瘢谷坏溃骸耙院竽阆胪媸裁?,給我說,我來買,好不好?” 翟玉一口水卡在嗓子里,說好也不是,說不好也不是,過去踹了翟楊一腳,走了。 收拾到書房的時候,桌子右邊最下面的抽屜再次引起了翟楊的注意。 他第一次到哥哥家里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臥室,書房,各有一個帶鎖的抽屜,后來發(fā)生太多事情,書房這個便忘了,現(xiàn)在臥室的那一抽屜已經(jīng)讓他給倒干凈了,那這個呢? 翟楊想了想,揚聲喊來他哥。 翟玉捧著袋零食走過來,順手往他的嘴里塞了顆甜栗子,道:“怎么了?” 翟楊嚼著栗子,手一指:“哥哥,這個抽屜的鑰匙在哪?” “……”翟玉看了看抽屜,沒回答他,自顧自地吃了兩顆栗子。 “哥哥?” “我好像扔了?!?/br> “扔了?”翟楊莫名其妙:“那里面有東西嗎?” “當(dāng)然有啊,沒東西我能鎖起來嗎?!钡杂癯酝昴前踝樱D(zhuǎn)身找了把螺絲刀和鉗子來,“讓開?!?/br> “我來?!钡詶钊ソ印?/br> 翟玉躲開他的手,看著他:“你不然去收拾客廳吧,這里面也沒什么東西,你別看?!?/br> 翟楊堅定道:“我就要看,你不給我看我就哭給你看?!?/br> 翟玉眼梢微揚,笑道:“你干嘛這個表情,里面又不是我跟別人的床照,至于嗎?” “……” 翟楊呆滯道:“床照?” 翟玉胳膊肘給了他一下:“沒有照!我開個玩笑!你聽不出來嗎!” 翟楊抹了把臉,靜靜地看著他哥,兩秒后猛地撲上去壓倒他:“你你、你、哥你煩人死了!你別動,別動!我咬死你!” 兩個人滿地亂滾,翟玉讓他卡著腰,脖子被假模假樣的咬嘬得癢癢,笑著推他:“行了行了,地上都是灰,起來!我開抽屜!” 翟楊這才放開他,拉他坐起來,在他唇上輕輕咬了咬。 兩個人連撬帶砸的,折騰半天,才暴力把鎖弄壞。 翟楊去拽抽屜,翟玉按住他的手,欲言又止,還是說:“還是別看了,前兩年我狀態(tài)不好,我不想嚇著你。” 翟楊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 “你什么樣,都不會嚇到我?!?/br> 哥哥,我當(dāng)初那樣,不也沒有嚇到你嗎? 小黑貓在旁邊湊上來,扒拉著抽屜縫。 “看,小白也想看。”翟楊語氣輕松道,心下深呼吸,緩緩拉開抽屜。 有灰塵騰起,落定。 翟玉像被針刺了眼睛,偏過頭去。 整整一抽屜,全部是破損撕壞的照片。 翟楊愣了半天,伸手拿起一張,撣去灰,看了看,又拿起幾張,再在抽屜里撥開底層的照片看了看。 抽屜最底下有一本幾乎是空的相冊,里面只有三兩張完好無損的照片。 而所有的照片,無論是完好的還是損壞的,照片里只有一個人。 就是翟楊自己。 翟楊把所有撕毀的照片從抽屜里捧出來,一張一張地看。 這些照片,他熟悉無比。 因為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拍的,而且全部是和翟玉的合照。 ——他和哥哥從小到大的合照。 翟玉撕掉了所有自己的部分,只留下了翟楊,最后又把他鎖進了抽屜,扔了鑰匙,再也不見。 “行了別看了?!钡杂裆焓诌^來搶。 翟楊打開他的手,扭頭瞪他,明明氣勢洶洶,可眼眶一紅,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 翟玉給他擦眼淚:“所以才不讓你看,知道你要哭?!?/br> 淚水暈亂的視野里,翟楊又看明白了幾分,手指撫上去照片撕毀的曲折邊緣,膠膜凸起不平,有很多照片,那分明就不是撕開的,那是撕不開,瘋了般用牙咬的。 翟玉抱起小白,在翟楊臉前晃悠小貓咪的后腿,捏著嗓子哄他:“看看,小白meimei笑你呢,翟楊哥哥羞羞,這么大了還哭鼻子?!?/br> 翟楊一邊整理照片一邊掉眼淚:“貓、貓不會笑?!?/br> “我會啊?!钡杂穹畔仑垼骸皠e看照片了,看看我吧?!?/br> 翟楊抽噎,寬闊的肩膀直抽抽:“我等會再看,我現(xiàn)在看到你,我生氣?!?/br> 翟玉的心咚了下:“還氣我——” “我生我自己的氣。”翟楊把那些照片一張張對齊,理好:“我就不該去做那些沒用的,為什么去上大學(xué)呢,我要是每天都找你,我肯定早就找到你了。” “你要是不上學(xué),你一找到我我就被你氣死了。”翟玉湊過去,笑著逗他:“氣死我你就徹底沒哥哥了,所以還是得上學(xué)呀?!?/br> 翟楊依舊坐在地上低頭不看他。 翟玉沒了法子,爬到他身上,抱住他的頭吻了上去。 翟楊一窒。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眼前人如此熱烈鮮活。 他捏著照片的手漸漸松開,咸澀呼吸沉重,反客為主地把翟玉抱起來。 床離得不遠。 滿地凌亂的殘缺照片,臥室門半掩半開,里面喘息熱浪洶涌,偶有呻吟聲和痛呼傳來,是一場無盡的纏綿與愛。